“蹊蹺?”良妃微微坐正了身子,說道:“為何如此講呢?”
“姑娘這病,脈象虛弱,心神不定,仔細瞧瞧姑娘又有些發虛汗,臉色又是蒼白的,這都像是中暑了,倒也應了娘娘的話,可是老臣從未遇到,中暑之後會失憶的。”說罷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心下一驚,背後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
這時卻聽良妃緩緩道:“這說起來倒是我的罪過了,前些日子,涼常在身體不好,心神不安的,我就惦念著,把一些祛暑鎮靜定神的花葉給她送去,那日中午就是一提,沒想到這姑娘便自告奮勇地要去了,我想想,也就允了她的。”
“過了些時候也不見她回來,我也到了午睡的時候了,乏得很,心想著涼常在說不定看日頭太毒,也就把她留下些時候也未可知。卻不想等我睡醒後,涼常在派人送她回來,說是中暑暈倒在她的院子裡了,這孩子昏睡了好些天,前幾日方才醒過來,倒是把以前的事兒忘了個乾淨。涼常在說她倒在門邊,我估摸著,些許是磕到頭了。”
說罷憐惜的望了望我,口中也是歎了口氣,我知道她心下是自責,這麼看著我,反倒讓我越發心虛起來,好像白承擔了她的愧疚似的。
張太醫聽聞此言,邊撚著胡須邊點頭道:“這麼看來竟是外傷了,外傷致失憶也不是沒有的,既然是外傷,老臣也隻能開些鎮靜安神的方子,這腦裡的東西,也不是三天兩天就可以醫好的,隻怕還要慢慢恢複。”
說罷看著我說:“最近天氣熱,姑娘還是要當心些。”
我忙點頭道:“謝太醫診治。”話雖這麼說,心中卻是發笑,慢慢恢複麼?我估計是一輩子都不能恢複了。拿中藥給我治這種失憶,簡直是天方夜譚了,可是表麵上還要做出一副苦惱的樣子。
倒是良妃說道:“清棠,你也不必過於惱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慢慢恢複這就是了,我也不會怪你,要知道什麼,問就是了。”
我忙起身跪下道:“謝主子恩典,主子如此厚待我,奴婢要再做出惱人的樣子惹主子難受,就是奴婢的罪過了。”
良妃見狀忙說:“快起來罷,聽太醫的就是了。”
我忙站起來,卻看見良妃拿帕子,揩著眼角說道:“這孩子也是怪可憐見兒的。”
待太醫開完方子,良妃才說道:“今日有勞太醫了,怡蘭,送送太醫,把我為準備的東西拿給太醫。”又對張太醫說道:“今日我甚乏,就不送太醫了。”張太醫行了個禮得了賞賜便由怡蘭引著出了宮。
這房裡瞬時便靜默了下來,半晌過去,我也不見怡蘭回來,心中便是越發焦急,身子卻隻能一動不動,低頭垂手站在良妃側邊兒上,隻是咬著嘴唇。一隻手緊緊拽著衣角,手心裡麵已然全是汗。雖然房內還有幾名宮女站著,可就數我站得最近,心想自己對這裡的禮儀規矩極不熟悉,心中越發沒了底。
房內越發安靜,隻聞得窗外偶然有鳥鳴之聲,這盛夏天氣,鳥叫的也頗為無力,絲毫不能解我心頭之緊張。
正在我腦中一片茫然之時,良妃突然緩緩開了口道:“你們先下去吧,天氣熱得緊,大家都歇歇罷。”我心中一喜,忙看向她,卻隻見她表情安和地看著前麵一些宮女,絲毫不往我這邊看,正喪氣著,她卻望向我說,“你慢一慢,我有話與你說。”
我想著也該是這句話,便應了一聲,無奈之下隻好眼巴巴地望著其他宮女千恩萬謝地去了,自己卻還在原地,未動分毫。一交易被手心的汗濕透了,心中不禁自嘲,想到原來的陸靜哪是這動不動便心中怯怕之人。
頓了頓,良妃便說道:“這小半個月來,我看你身體一直不好,才讓你住在偏屋,今兒個既然太醫說你已無大礙,我便仍要送你去與她們同住的,這樣才算不壞了規矩,其他人也才不會有什麼怨言。”
我點頭應是,心中一陣無奈,看來自己還是宮女的命。想著這診病也診了,逐客令也下了,訓話也完了,該讓我回去了吧。雖說心中仍十分疑惑,但再叫我和她這般說話,我是萬萬熬不住的了。
半天未有動靜,我不禁心生好奇,便仗著膽子慢慢地抬頭,想看看良妃的表情,鞋子,裙擺,膝蓋......慢慢地抬頭,卻突然發現,良妃正盯著我看,心中早已驚懼,不敢再有動作,隻是忙跪下說道:“娘娘恕罪,奴婢不敢了。”
可是良妃仿佛置若未聞般,隻是低低地歎了口氣道,“你竟是真忘記了,你這樣,可教我怎麼交代啊。”說著,竟是親自彎下腰,從地上攙起了我。
我一驚,站起後更是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是低著頭,用餘光瞅著良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