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冗散/文

剛下過雨，空氣裡彌漫著稠密的泥土清香。街巷熙熙攘攘，推著小攤四處奔走的小販，埋頭紮進了人海，林思羨巴巴聞著隻剩尾巴的烤紅薯香味，有點遺憾。

“好香啊。”

車輛駛過，濺起一朵朵水花，她仰著頭張望，心理默念著245公交車的名字，麻雀又飛過一雙，停在高高的電線杆上。

她倒不用擔心在南川呆了幾個年頭的麻雀會迷路，畢竟她才是那隻異鄉不識路的笨鳥。

正是入秋的時節，北方的風帶著些許涼意，裹挾著絲絲水汽。林思羨認命把拉鏈拉到頂端，隻在外麵露了一雙狐狸眼。她眉眼生的柔和，提著菜的阿姨誇她水靈，少女隻彎著眉眼乖順地笑。

公交車不太晃，MP3裡斷斷續續傳來孫燕姿的《逃亡》：

“我站在靠近天的頂端，

張開手全都釋放。”

眼前掠過五彩斑斕的殘影，林思羨從包裡掏出檸檬糖，酸甜的口感蔓延開來，她其實不怎麼喜歡吃酸的，但這種清甜的味道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腦海裡又是一晃，接著迷迷糊糊才想起來什麼，她拿著筆趴在車窗沿艱難在隨身攜帶的小筆記本上寫著什麼。

“新屋亭站到了，請要下車的乘客有序下車——”沙沙的筆劃聲一頓，林思羨收好東西下了車。

她是典型的南方人，見過孤膽的雁，悲鳴的蟬，卻沒踏上過這樣綿延千裡的黑土地。

南川，她第一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

還是隻身一個人。

來了幾天，走在街上還是有些不真實感，以及陌生。

來不及想太多，她走進街邊一角的書店。

老板打量看是個樣子乖乖的女學生，瞧著長得水靈靈的，忙手忙腳擺放好上一位客人拿過的詩集，揚起笑容用獨特的江南口音說道:

“隨便看看，這還有店內布局，找不到書再叫我誒。”

吳儂軟語，林思羨乖巧點了頭，徑自在書店裡轉了起來。

店內布局簡單溫馨，她很快挑好了高一上學期要用的輔導書，趁著時間還早，便打算多待一會。

阿蒂爾·藍波的《靈光集》。

她腳步一頓，神使鬼差地在書架前停了下來。

時針又走了一格，黃昏透過落地窗洋洋灑灑落在字裡行間——

“我的生命不過是溫柔的瘋狂，

眼裡一片海，

我卻不肯藍。”

聲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清冽的少年音色，尾音懶懶的帶著絲倦意。

林思羨怔愣了一下，那人傾身壓下，用手緩緩指了指書封，不依不饒緩緩補充道:“同學，你拿的好像是我一個月前預定的《靈光集》。”

她僵硬回頭，少年逆光而立，碎發略長睫毛烏壓壓地垂下來一片，又卷又長。膚色是與尋常人不同的冷白，唇間一抹紅，頹唐地像晚春低垂又凋零的敗花。

噙著笑卻有點冷。

好完美一副皮囊，林思羨一邊想著，一邊尷尬起身將書遞給他——

“抱歉，我不知道。”

狐狸眼彎了彎，林思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板慌慌忙忙跑前來，“喲，瞧我這腦子，一時半會忘記把詩集收好，反倒放書架去了，”

“真不好意思啊兩位。”

隨徹漫不經心收起書，看得出來，這個矮子很愛護書，倒也沒什麼好計較。

夕陽透過玻璃窗被舊窗框切割成一塊塊整齊的斜方格，她的發梢籠罩在昏黃色的餘暉下。

那一刹那，她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隨意收回目光，少年簡言意駭地丟下一句“沒事。”便轉身去了前台。

角落裡一台黑膠片機，緩慢滑出繾綣的純音樂，老板打了個招呼，便去一旁招呼客人了。

林思羨看了眼窗外，拿起帆布包邁步離開。

新租的房子離這並不遠，地段好，設施齊全，她一分鐘不到便到了小區門口。

彎彎繞繞到了A區三棟，她拿起手機百無聊賴刷著手機等電梯。

腳步聲逐漸清晰，估計有人來了，林思羨率先進了電梯。

隻不過，這人看著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