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心思總是敏銳而跳脫的,安安早就忘了剛剛糾結的“小美人魚”問題,轉而好奇地盯著時奕:“大哥哥,你是不是認識許姐姐呀?”
時奕還沒說話,許遠汀搶先承認:“啊?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安安的聲音脆生生的,頗有些童言無忌的味道,“大哥哥剛才偷看了姐姐好幾眼,被我發現啦!”
真的假的?她自己都沒察覺。許遠汀轉頭,對上時奕平靜如水的目光,那裡麵沒有一絲被“拆穿”的窘迫。
他隻看了她一眼,便麵無表情地低下頭去,笑著對安安說:“安安真聰明,我們兩個是朋友。”
這是第一次,從時奕口中蓋章承認的,兩人是朋友。
儘管這語氣聽起來仍是分外不熟。
這段小插曲便算暫且揭過,接下來,時奕向孩子們做自我介紹。
聽說他是學舞蹈的,孩子們便央求著他教大家跳舞。
時奕知道沒有基本功、場地與防護措施的話,貿然跳一些動作是很危險的。
他稍想了一刻,說道:“大家圍成一個圓,相鄰的人手拉手,我們來模仿一下篝火晚會吧。”
這樣就變成了一個集體活動,大家聽著時奕的指揮,隨節奏伸出左腿或右腿,每個人都有十足的參與感。
起初,許遠汀還猶豫自己要不要一起,安安已經上前牽起她的右手:“許姐姐,我想挨著你。”
為了彼此方便,相鄰的兩個人最好身高接近。於是自然而然地,最後隻差一環,這個圓就能形成——她和時奕之間那一環。
想不到,第一次牽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孩子們都在雀躍歡呼,希望遊戲趕快開始。
時奕走近,向她伸出了右手。
許遠汀儘力讓自己表現得落落大方,伸出左手,主動握住了他。
時奕以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說了一句“得罪”,然後輕輕回握,勾住了她四隻手指。
輕輕的,令人發癢。
許遠汀心一橫,直接將大拇指放下,落在了他的指骨上。
真瘦啊,能明顯摸到骨頭,咯得慌。
想調整一個舒服的姿勢,她又往下移了幾毫,終於碰到他溫暖的手背。
溫暖而乾燥,細膩又緊致。
許遠汀舒服了,不再亂動。
時奕卻仿佛不滿她到處亂摸,抑或是擔心一會兒轉起圈來她失去平衡絆倒,加重了握手的力度,幾乎將許遠汀的手牢牢攥在手心。
許遠汀徹底啞火,隻敢將注意力放在右邊和安安牽著的那隻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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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完舞後,大家又一起玩了丟手絹,直到天際泛起橙紅色的晚霞,許遠汀與時奕才一起從福利院出來。
高架橋上車隊成群,打起的大燈彙聚成光圈、又連成線,照亮了北城的夜晚。
這是寂靜熙攘的塵世,才剛的幾個小時,倒真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閒。
許遠汀與時奕沿著路邊散步,時奕走在外側,與她保持著一拳之隔。
聽著偶爾響起的汽車鳴笛聲,許遠汀問:“你怎麼想到來福利院做義工的呢?”
時奕回答:“從‘北城誌願’公眾號上看到的。”
他也反問:“你呢?”
許遠汀笑了笑:“我是學心理的嘛,凡是和人接觸的活動對我來說都挺有用的。不僅福利院,我以後還可能去學校、醫院這些地方實習。”
她望向遠方鱗次櫛比的高樓:“這裡的孩子自小不在父母身邊,挺缺少陪伴的。”
時奕點頭,表示無聲的讚同。晚風吹起許遠汀的長發,間或拂過他的臉頰。頓了頓,他說:“是啊。”
隻兩個字,許遠汀聽出了無限的悵然,聯想到他的經曆,她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吧?”
他愣怔了下,答道:“沒事。”
故意落後半步,望向許遠汀有些神思不屬的側臉,時奕一瞬間明白了她在想什麼:“我父母在我小學畢業那年離婚了,又各自組建了新家庭,所以逢年過節,我能收到四份壓歲錢。”
他能主動提起,看來確實已經不在意,許遠汀於是問:“那你呢?你後來是跟爸爸還是媽媽了?”
“都不是,我和奶奶一起住。”
那一刻,許遠汀心想,真是見了鬼的緣分。
她和時奕,連不幸的原生家庭,都能不幸得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