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夕陽也被時奕甩在身後,成為他的擁躉。
他滿身光影而來,晚霞是他座下蓮花,宿霧為他鍍上神秘。神佛慈悲,竟仿佛觀世音菩薩親自臨凡,拯救世人於苦難。
許遠汀呼吸一滯。
她知道,她得救了。
同樣看呆的還有李行,顯然他沒有料到時奕能找到這裡,一時間,氣焰已消了一大半。
但很快,他醒悟過來,諷刺道:“呦,就憑你這個小身板,嗯?細狗?”
時奕麵無表情,看不出心裡所想。
李行沒有一著就激怒時奕,索性啐了一口:“奸夫淫/婦!”
這是又把他和許遠汀放到一起罵了一遍。
時奕恍若未聞,低頭看表。他腕間常戴著那塊許遠汀送的黑色金屬表,除去演出,幾乎從不離身。
這會兒,他慢條斯理地解下表帶,將它揣進口袋。
做完這一切後,時奕抬起頭,雖是盯著李行,開口卻在問許遠汀:“他剛剛用哪隻手碰你了?”
聲音冰冰涼涼的,浸滿了夜色深沉。
被他話中的霜意感染,許遠汀機械回答:“右手。”
片刻後,她意識到什麼,顫聲喊道:“彆!為了這個人渣不值得!”
可惜已經晚了,時奕已經揮拳,向李行而去。
李行見“獵物”終於出手,唇邊逸出一抹冷笑。他早已心態扭曲,巴不得跟人酣暢淋漓地打一架。
時奕卻在拳頭離李行一尺之距時退縮,整個人易攻為守。
許遠汀如夢初醒,她強忍著心中懼意,顫抖著雙手拿出手機,開始錄像。
相互鬥毆與正當防衛,隻在一念之間。
李行顯然手段過激,且是有過錯、先動手的一方,時奕已經用手臂格擋數次,未果,不得已才與他廝打。
許遠汀膽戰心驚地看著這場交鋒,最後以李行大腿被踢、痛呼一聲後跌倒在地作結。
她趕忙上前。
時奕身上掛了彩,上臂和小腿都不住流血。
李行身上倒是乾淨,但他五官撕扭在一起,這種痛楚實在不像假裝。
許遠汀猛地想起,初識時奕之時,韓子軒的打趣——
“你彆看他是個小身板,他踢你一腳,少說給你踢骨折。”
她內心複雜起來。
倒不是替李行擔心,這個人渣,落得怎樣的結局都是他罪有應得。
隻是,時奕考核在即,現在卻受了傷,不知是否會有影響。
這傷口看著血淋淋的,最起碼養傷也要幾天,至少也會耽誤些訓練時間吧。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時奕極輕地“嘶”了一聲,融在夜風中,很快消散。
如果不是她離他近,就要被騙過了。
許遠汀當機立斷:“我們去北三醫,做個檢查,處理下傷口。”
時奕的自行車就停在小樹林外,短短幾天工夫,前後座的人就做了調換。
他看起來瘦,但畢竟骨頭重量和肌肉密度在那,許遠汀頭一次用自行車載人,也是費了些力氣。
她一刻不敢耽擱,越騎越快,在太陽完全下山前,兩人到了醫院。
將車停好後,她便火急火燎地往掛號處趕,走出了十幾米遠,才想起時奕現在腿腳不方便,於是又折回,自然地扯住了他的衣袖:“我攙著你?”
話落,兩人都是一怔。
許遠汀震驚於自己下意識的熟稔動作,也是到了此刻,她才恍然記起,自己比時奕要大一歲,合該照顧他,有些“姐姐”的樣子。
可時奕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平日裡,倒好像他讓著她多一些。
這是頭一次,她做了主導。
許遠汀壓下內心怪異,這時候再放手,未免更尷尬。
好在時奕沒有推開她,而是順勢將身體往她這側傾了傾。一個全然信任的姿勢。
許是看這裡是醫院,到處靜悄悄,他用氣音說:“謝謝。”
許遠汀耳根一熱。
他又說:“我奶奶就在這裡住院,二號樓神經內科302病房,我有陪床。”
許遠汀心道,我知道,你快彆說了,省點力氣吧。耳朵又悄悄紅了一度。
時奕自然聽不見她的心裡話,繼續說道:“我真的沒事,我們去藥店買點碘伏,擦一下就好了,不用這麼興師動眾。”
見許遠汀看過來,他又說了一遍,聲音含笑:“真的沒事,隻是看起來嚇人。就彆看醫生了吧?嗯?不要浪費醫療資源。”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思開玩笑,許遠汀瞪他一眼。
不過轉念一想,也對,今晚先處理下傷口,明天等醫生上班了,再去骨科拍個片之類的,應該就可以了。
是自己關心則亂。
這樣一想,許遠汀故意裝作不情不願地說道:“好吧,那聽你的。”
第一次主導,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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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時奕將診斷結果拍給許遠汀:【醫生說沒事。】
許遠汀看不懂CT圖像,反正閒來無事,下午她乾脆直接去醫院探望時奕。
神經內科的小護士認識她,昨晚看到她和時奕一起出現,口罩外露出的一雙眼睛就滴溜溜地轉,顯然是好奇她與時奕的關係,但礙於時奕在場,沒法直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