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奕的五根手指覆在許遠汀的脈搏上,恰恰好連接著她的心跳——
撲通,撲通。
她關掉壁燈,在黑暗中一點一點把他的手指移開。
隻剩最後一個大拇指,她輕籲一口氣,卻見他突然睜眼,眼底清明,仿佛從未喝醉。
許遠汀一瞬間生疑。
窗外的月光灑落,好似在兩人之間架起一道銀河,她抽回手,垂眸道:“我也要去睡了。”
半晌沒有聽到回答,她抬頭,發現他一直靜靜看著她,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見她望來,認認真真地道歉:“對不起。”
有什麼可對不起的呢?看來他還是醉了,是自己想多。
瞧見這樣一雙無辜的眼……許遠汀內心猝然萌生一個大膽的念頭。都說酒後吐真言,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時奕對她的態度?
她這樣想,也真的這樣做了,聲音放得更輕,狀似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用閒話家常的語氣道:“時奕,我問你一個問題啊。”
“嗯?”他眨了下眼,耐心等待她的後半句話。
“你喜歡我嗎?”許遠汀想了想,決定不再拐彎抹角,反正他都喝多了,不如直白著來。
每一秒仿佛都變得無限漫長,大約五秒後,時奕歪了下頭,字正腔圓地答:“喜歡。”
真得到這樣的答案,許遠汀卻又不敢相信了。心臟隻隱秘地快速跳動了一下,很快恢複平靜,她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也許……室內太暗,他把她錯認成了彆人?
再開口時,聲音都不自覺發顫:“時奕,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本來是躺著的,這會兒恢複成靠坐的姿勢,手臂略往上抬了抬,用右手輕輕地蹭了下……她的臉頰?
許遠汀不禁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想。
更令她沒想到的還在後頭。時奕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她耳畔,清淺的呼吸拂動發絲,每個字都仿佛耳鬢廝磨:“大騙子。”
哦。
嗯???這麼答非所問,看來還是喝多了,對吧?
心底最後一絲期盼落空,她整理了下頭發,佯裝不在意地說:“睡吧,我的問題問完了。”
頓了頓,她補充:“晚安。”
隨著她話音剛落,時奕悶聲開口:“許遠汀。”
“乾嘛?”她下意識回答,反應過來他叫了她的名字後,內心湧出一瞬間的怪異。
原來他知道她是誰,那他說喜歡她,是什麼意思?
也許是……時奕醉酒後喜歡重複彆人說話?
晚上在燒烤店,她去接他和許以南的時候,許以南說“姐姐,你終於來了”,他那會兒也說了句一模一樣的話。
而現在,有沒有可能,他隻是重複了一遍她問題中的“喜歡”兩個字?
隻怪她沒有限定好,是廣義的對朋友的喜歡,還是狹義的……那種喜歡。
她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勸弟弟,不要和醉鬼一般見識,這會兒卻逐字逐句地分析起他話裡的意思,不由苦笑。
許遠汀這邊還沒想出個確切的所以然,時奕又出聲了:“我想喝水。”
“哦,好,你等下。”她幾乎全憑直覺在回應,逃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杯中的水滿得溢出來了,滾燙的水珠滴落,許遠汀瑟縮了下手指,驟然回神。倒掉小半杯,兌入涼水,確定好溫度適宜後,她端著水杯,在次臥門口徘徊了兩轉,做好心理建設,才推開門。
時奕側躺著,隻留個背影給她,呼吸規律。她忽然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睡著了。將水杯放在床頭他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許遠汀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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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廳,剛走沒兩步,突然撞見一個黑影。
“嚇死我了。”許遠汀撫心口。
許以南無辜道:“喝多了水,起來上廁所。”
頓了頓,他問:“你也睡不著?那我們聊天吧,正好我有話想跟你說。”
許遠汀心道,我哪裡是睡不著,是壓根沒尋到躺下歇息的機會。
本來剛剛已打起瞌睡,時奕的反應卻令她一瞬間清醒,直到這會兒心裡都亂亂的,他之前說過的話、靠近時眼底的笑意和灼熱的呼吸,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左右她了無困意,於是從善如流地坐在許以南旁邊:“你說吧。”
他認真盯了她兩秒,忽然低下頭去:“其實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許遠汀先是莫名其妙,很快內心咯噔一聲,該不會是旁觀者清,他看出了自己對時奕“心懷不軌”吧?
但直接乖乖承認、繳械投降不是她的作風,於是她輕抿了下唇角,並不答話。
許以南抬起頭:“姐,我知道你很不容易。”
這又是哪跟哪?原來弟弟喝多了,就從一個小話癆升級成了大話癆?
“我知道你很不容易,從小到大,爸媽每次有什麼事情都讓你來勸我,讓你當那個唱白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