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牽絆(2 / 2)

折君 素染芳華 3911 字 9個月前

“舍得回來了,怎麼不再晚兩刻鐘踩著飯點回家呢,我們家可再沒有比你譜兒大的了,爹免了你乾活是讓你養養皮膚的,合著你這天天往外麵跑曬不黑是吧。”

話音落了,一瞧柳漁那張白得像要發光的皮子,還真曬不黑!

又好險沒把自己嘔出一口老血來。

柳漁抿抿唇,並不搭理她,真正讓她忌憚的是坐在堂屋門口抽旱煙的柳康笙。

柳漁很清楚柳康笙願意看到一個怎樣的她,她走到正洗菜的文氏身邊,道:“三嫂,你月份大了,歇著吧,這菜我來擇。”

文氏慣會做人的,笑著道:“不是什麼重活,咱一起。”

又覤一眼柳燕那邊,問柳漁:“怎麼樣,這麼去繡鋪偷藝不容易吧?”

柳漁知道文氏這是不著痕跡幫著她在柳康笙麵前說話,心下領了她的好意,笑道,“是不容易,繡娘們也防著呢,我是兩家成衣鋪子輪換著去,去一趟也不敢久呆,時間都耗在路上了,主要瞧針法,這幾天倒學會了兩三種,三嫂若感興趣我把學到的這幾樣先教教你?或是等你出了月子學也成。”

一是投桃報李,二是拿教文氏刺繡當那根吊在驢子前頭的胡蘿卜。

果然,柳康笙側目瞧過來了一眼。

文氏最是願意掌一門手藝傍身的,她幫著柳漁也正是圖這一點,如今聽柳漁要把學來的針法教了她,當即大喜:“那敢情好,就下午吧,又不是什麼體力活,不用等到出月子。”

“成,那三嫂你中午歇過午覺來我屋裡尋我就行,咱先從練習劈線開始。”

姑嫂兩個一個要利用傳藝替自己爭取繼續往鎮上去的機會,一個有心求得一門手藝,當下是愈發的親近起來。

柳康笙那邊,臉色也和霽了些。

他之前是不在乎柳漁學不學得成刺繡的,這幾天看著她見天往鎮上跑也屬實礙眼,可若是把柳漁賣了之前,能讓她把刺繡的手藝一點點學到手,邊學邊教給文氏,他算一算時間,以柳漁的聰慧,還真有可能在被賣之前把刺繡給文氏教會個七七八八。

柳康笙當即被打開了新思路,自家兒媳會這手藝,那就等於柳家人掌握了這手藝,以後幾個孫女個個能學,家裡可就能多一大進項。

柳康笙麵上不動聲色,心裡是越想越美,因看到柳漁總往鎮上去而心生不滿的低氣壓也轉眼消彌於無形了。

柳燕見不得柳漁得意,氣得臉都扭曲了,而在灶屋裡從窗口往外看的林氏見柳漁當真就要開始教三房的文氏刺繡了,氣得在心裡直呸文氏狡猾不要臉,為了學點東西不擇手段捧拖油瓶臭腳。

她是拉不下那臉來的,打定了主意若柳漁果真把刺繡都學好了,到時一定讓公爹發話,把大丫推過去讓柳漁教。

同在灶屋裡的王氏不知道身邊的二兒媳一邊罵著柳漁拖油瓶,一邊打了滿肚子的算盤,她隻是留心著柳康笙神色,見男人神色稍好些了,心下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驕傲長女出息,也記了文氏一個好。

可饒是這樣,也還是沒叫王氏全放下心來,用過午飯,把堂屋灶屋一應都收拾好了,王氏瞧著柳漁回屋的當口,就悄聲跟了進去。

柳漁原是準備活動活動就睡個午覺的,見王氏這時候來,喚了一聲娘,麵上帶著些微疑惑瞧著她。

王氏拉了柳漁到一邊,低聲道:“漁兒,你往後還是少往鎮上去一些吧,我瞧著,你爹他不大高興你這樣四處走動。”

柳漁眼簾一垂,果然。

王氏對柳康笙的忌憚順從是刻進骨子裡的,對方一個臉色她都要放大了無數倍去揣摩,都不需要他發話,她就主動做先鋒了。

柳漁不明白,夫妻都是這樣的嗎?

她斂了所有不該出現的情緒,抬眼看向王氏,聲音輕軟,極乖順地問,“那娘的意思是,刺繡不學了嗎?”

王氏一噎,那哪能不學,老頭子還指著她學會了教老三媳婦呢。

“學還是要學的,娘的意思是,彆天天往鎮上去。”她在心中掂量一番,問:“三五天去瞧一回不成嗎?你從前學打絡子不就是瞧了那麼一回,自己回來琢磨琢磨就會了嗎?”

柳漁輕輕搖頭,“那不一樣,絡子容易,誰多瞧幾天也能上手,能不能打得好看賣出去,區彆就在於配色和花樣上,這刺繡卻要難得多,光基礎針法就不知有多少種,而且娘彆看我這幾天天天往外麵一去一個半時辰,這時間多是耗在路上了,去了也不敢多呆,繡娘們也防著的,那麼短的時間,不一定回回能看到不同的針法,日日都去都還需幾分運氣的。”

“這樣的嗎?”

柳漁從來都乖,王氏是一點也沒懷疑她話裡的真實性,當下也犯了難,略一思量,轉了話頭,“你最近絡子沒打吧?這個不該落下的。”

柳漁眉頭微動了動,“每天上午都是挪不出時間來的,下午要琢磨練習劈線和新學到的針法,晚上爹是不讓點燈的,娘是讓我中午彆休息,打絡子嗎?”

她問了這話,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就望著王氏。

王氏被她看得心虛,不知為什麼,一時竟不敢對上長女的目光,像是對上了,心裡有些她自己潛意識裡都知道不敢於見光的東西就要無所遁形了一般。

柳漁問得沒錯,如果確實擠不出旁的時間,王氏的意思正是讓她抽出正午的時間來打些絡子,好讓她在柳康笙跟前有個交待。

可對著長女那雙清澈乾淨的眼睛,王氏卻沒辦法把這話直說出來,她下意識垂了眼簾避開長女目光,以自覺委婉的言語道:“你這情況……你和燕兒不一樣的,自己心裡要有些數,年輕時吃些苦也不叫吃苦,能搏個好名聲。”

柳漁一笑,鼻子忽然就澀得發痛,那酸痛刺激下,淚意來得連她自己也覺猝不及防,隻是一瞬,已是淚盈於睫,不知道是什麼在早就冷了的心上刺了那麼一下,刺得她脫口就把上輩子想問卻從來沒有問過的話吐了出來。

“娘說說,我和燕兒哪裡不一樣?我沒有親爹對嗎?那娘,我想問問,我爹呢?燕兒有親爹,我總不能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我親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