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首再普通不過的兒歌,幾乎人人都會唱高升也曾唱過這首歌哄自家小孩兒入睡,他沒覺得有什麼奇怪。
但他老板因為這首歌似乎改變了主意。
“送他去醫院。”
高升摸不清楊淩煊的想法,不敢多言低低應聲,“好、好。”
一路上楊淩煊都在審視著副駕駛上的蘇明冉。
他並不是對副駕駛上的人突然抱有好心,而是那首歌。
楊淩煊收回視線,出神地望著窗外,他想起了許多年前的事。
楊淩煊十歲那年曾經被強行拐賣過。
那天家裡的司機晚了點接他,楊淩煊準備去前麵那個路口買點東西,接著被一雙大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醒來後,楊淩煊發現自己在一輛車上,車上坐著和他一樣的孩子。
陌生的環境,怪異的麵包車,車上的孩子年紀都比他小哭嚷著喊“爸媽”,唯獨他冷靜判斷接下來該怎麼自救。
他想了很多辦法,嘗試了許多方案,全都失敗了,擄走他的男人反偵察能力太強,孩子的力氣又比不過大人,就算他千辛萬苦逃跑很快就被抓回來。
被抓回來的後果是遭到毒打。
楊淩煊不哭不鬨,就是不服麵前的男人,他爸說過,男子漢不能在敵對一方示弱。
他的不示弱換來的是被關在屋子裡,餓著肚子。
那時候的楊淩煊才十歲,卻有著超乎這個年齡階層的成熟,他暗自想著辦法。
男人的目的是拐賣孩子,如果他假裝被男人打成重傷,鬨出人命,男人是不是會害怕?
楊淩煊思考著各種可能性,直到另外一個孩子敲著窗戶,小聲地對他說話:“宣宣,快接住,我給你送饅頭過來啦!”
這男孩很瘦小,眼睛卻漂亮,笑起來時會有一顆若隱若現的酒窩。
明明冒著被打的風險過來送吃的,送完仍舊不肯走,窩在窗戶邊跟他說許多話。
楊淩煊不想理會也不想吃,但這男孩告訴了他很多信息,原本相處的許多辦法都因此告破。
男人不怕打死拐賣得來的孩子,裝死這條路被堵了,楊淩煊隻能拿著那男孩給的東西一口一口吃著。
那男孩叫阿冉,他總是聽男人身邊的女人喚男孩“阿冉”。
阿冉說自己得裝啞巴,要不然會被男人賣出去,懇求楊淩煊彆告訴男人。
楊淩煊覺得阿冉有點傻,平白無故丟給自己一個把柄,不過他會保密。
很長一段時間,楊淩煊都和阿冉相依為命。
他們被迫上街乞討,阿冉總是很照顧他,像是冉冉升起的太陽,每當楊淩煊覺得熬不下去時,隻要見到阿冉的笑容,似乎還能再撐一撐。
阿冉是個很害怕疼的男孩,幫那女人做事不小心碰到膝蓋,都能齜牙咧嘴,但每次楊淩煊討不到錢,阿冉會把錢全都給楊淩煊,他自己去挨打。
阿冉也是個很心善的男孩,每次來了新的孩子,他總是很關照,但新來的孩子會因為一丁點利益出賣阿冉。
阿冉總喜歡和那女人走得很近,楊淩煊卻不喜歡那女人,最後卻不得不佩服那女人。
阿染也怕黑,晚上睡不著時喜歡翻來覆去,遲遲不肯入睡。
這時候楊淩煊總愛在他身邊唱著歌,他隻會唱這首《蟲兒飛》,每次被阿染嘲笑唱得像念經。
楊淩煊最痛苦的那幾年身邊隻有一個阿冉,他很慶幸有阿冉。
後來他們逃了出來,楊淩煊被父母接了回去,但他不肯走。
那年他很大了,已經是十五歲的大孩子,他可以和男人對抗一番,甚至可以直接跑走,阿冉卻沒有他的體力。
楊淩煊為了阿冉留了下來,等待時機和阿冉一起逃走。
終於有了完美的機會,楊淩煊帶著阿冉拚命逃脫,好不容易到了警局一切都在變好時,他們卻要分離。
楊淩煊怎麼也不願意。
後來爸爸看他不肯走,對他道:“你不回家,那個孩子也是要回家的,他父母肯讓他跟著你走?”
楊淩煊猛地意識到他爸爸說得沒錯,對啊,沒有男人,他們不可能相遇,阿冉也會想念自己的父母。
分離是注定,楊淩煊寫下自己的聯係方式,拜托警察局裡的人轉交給阿染。
最後有沒有交給對方,楊淩煊不得而知,他回家後一直想念阿冉,等待著阿冉給他打電話,始終沒有等到。
日子一天天過去,想念阿冉的心沒有停止,楊淩煊決定尋找阿冉。
他爸爸問過他,為什麼要找到那男孩。
楊淩煊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想知道阿冉的近況,想看看他回到家後的生活,想看看他長大後是什麼樣,想問一問還記不記得他。
但這麼多年阿冉沒有一點消息,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人是消失了,楊淩煊卻一直記得牢,他會對和阿冉有關聯的人或事,心存好感。
比如現在在他副駕駛上,昏迷不醒的青年因為唱了首《蟲兒飛》,改變了主意,送青年去醫院。
車子一直平穩開著,高升不停地感謝楊淩煊,“楊總真心善,好人一定有好報!”
楊淩煊閉著眼睛頭靠在靠椅上,沒有搭話。
車子駛進醫院停車場,高升對楊淩煊說把人送到醫院就診室馬上回來。
楊淩煊眼睛也沒睜開,揮揮手,“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