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了他那囂張勁!”
幸若怔了一會,慢慢站起身,臉上露出個笑容,鄭重地與陳燁握了手道,“請多多指教。”
抓棋,猜先。陳曄執黑先行。
他以“迷你中國流”開局,步步行得穩當,實地圈得密不透風,滴水不漏。波瀾不興的局麵維持了五十手之後突然被白棋掀起了軒然大波!幸若從左邊三路強行突入,突亮尖刀,對準黑棋的厚壁一通砍殺,黑棋猝不及防,極力補救卻還是難逃大龍被屠的命運。隨後的幾塊空地爭奪中,兩人下出了極為漂亮的妙手,局勢在陳曄落後的情況下進入收官。
細棋考的是耐力,沒想到殺棋淩厲的幸若香川耐力也是常人難比。陳曄每一步深思熟慮後下出的棋,幸若總能應以一招更為周詳的步數。十著之後,幸若拋出勝負手。陳燁長考了整整半個小時,始終沒有落子。觀棋者中有人輕輕歎息有人微微搖頭,棋盤上黑白扭殺在一起,密密麻麻幾乎叫人應接不暇,但明眼人仍然能夠清楚地看出來,黑棋已被白子圍得七零八落,再怎麼落子,也不過是困獸之鬥,無力回天了。
陳燁慢慢垂下手,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認輸了。”
幸若微微點了點頭,“謝謝指教。”
正當眾人唏噓不已時,走道那頭傳來噔噔蹬的皮鞋聲,大家凝神聽了兩秒,全都變臉變色地奔回自己的座位,慌亂地擺起棋局。不多時,一個穿戴整齊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威嚴地掃視了棋室一圈,然後背著手,悠悠地挨個踱到每張棋桌前。
“這一著爛手!”他在趙曉陽的桌前看了好一會兒,嚴厲道,“上回的排名賽也是這個臭毛病,怎麼就不長長記性?”
小鬼縮著脖子囁嚅道,“我錯了,我錯了……”
中年人白了他一眼,便又繼續往後走去。沒多久,他便走到幸若與陳曄的棋桌前,他兀自對著棋盤盯了足足半個小時,臉上表情走馬燈似的變化莫測,最後吐出的句子也是飄忽不定,“好……妙……妙著啊……你……”他抬頭往左看到了陳曄,滿意地點點頭,又往右看到了幸若,一時間愣住了。
“幸……幸若君?”中年男人頓了半晌方才認出眼前來人,直起腰忙握住他的手,一臉的不可置信,“你已經到了!?”
“嗯,一下飛機就趕過來了。”幸若也站了起來,“是宋明先生麼?”
“對對,是我,這幫小子的輔導員,哈哈。”宋明笑容滿麵,“院裡說你明天才會來,我們這都沒來得及準備什麼,失敬失敬!啊,那位便是井上先生吧?”
一直不發一言的日本男人禮貌地點了點頭,“幸若君的助理,井上信彥,請多關照。”
“哈……太好啦!哎呀……”男人一拍腦袋,轉身朝棋手們道,“大家快過來,我來隆重介紹!”
小夥子們一副疑惑的神情圍了過來,曉陽拿胳膊肘捅了捅羅方煜,“阿煜哥,老鬼又在搞什麼花樣啊!瞧他笑得那衰樣,恨不得把臉都貼人家屁股上了!”
羅方煜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不過聽他口氣,那小子有來頭。”
“他是幸若香川。”陳曄站在一旁,輕輕地說道,“你們兩個,今天算是撞槍口上了。”
“什……什麼!?”羅方煜張了嘴發出一聲驚呼,“他?幸若香川?那個傳說中的日本天才棋手?”他和趙曉陽麵麵相覷,低聲咕噥道,“很厲害是不錯啦,可……”
“羅方煜趙曉陽你們還在磨嘰什麼!”宋明吼道,“還不快過來!”
待那兩人不情不願地挪過來後,宋明臉上又揚起了笑容,“這位是來自日本的幸若香川君,他的故事,自然不用我多說了吧?六歲學棋十一歲入門本因坊並拿到碁聖稱號,連續三年天元戰冠軍,日本棋院積分排名第一,下屆中日天元對抗賽頭號選手,現為日本職業九段……”宋明一口氣說到這裡卡住了,他撓撓頭問井上,“助理先生,還有遺漏的沒?”
井上笑笑,“夠了。”
“嗬嗬。對!就是這樣。”宋明收起笑,鄭重地,一字一頓道,“從今天起,幸若將作為我院特邀指導,對大家的日常對局練習作全方位的幫助與提高!”
群眾們稀稀拉拉地鼓了幾下掌表示歡迎,羅方煜翻著白眼道,“憑什麼啊,真要讓他指導了小爺的麵子往哪兒放啊!陳哥你也不發表發表意見,哎,陳哥?”一轉臉的功夫陳曄就不見了,隻見那個囂張的小子和老鬼耳語了幾句,老鬼便又清了清嗓子道,“大家不要過於興奮,安靜,安靜,幸若指導有話要說。”
幸若點點頭,簡練地說道,“剛才與貴院兩位棋手對局,得出一點感想,希望能和大家一同分享。”
“羅方煜七段。”幸若一開口便點出自己的名字,唬得他額上青筋一跳,狠狠地瞪了過去。
“你的棋風浮躁不穩,喜歡亂砍亂衝,往往開始不顧後方一味強攻,大龍被屠後又想亡羊補牢,攻也不成守也不行自亂陣腳,遇上經驗不多的新手可以逞強,,若遇上棋力深厚的老江湖便是死相難看!”
“你!”羅方煜麵紅耳赤地吼了出來,十七八歲的少年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數落,紅著眼就要跳腳,“輪不著你來管!”
“阿煜。”陳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了他身邊,按住他的肩道,“彆衝動。”
“陳曄九段。”幸若冷漠地繼續說道,“你的棋穩健謹慎,但總是一味消極防守,彆人打一下你便要擋一回,沒有全局觀念,不知取舍,不願放棄任何一塊棋,哪裡都要全力撲救,一局下來綿軟無力,讓對手沒有壓迫感,還弄得自己精疲力竭。而且,以你現在的能力這種打法注定走不遠,中盤勝不了,進入收官你便要一敗塗地。”
所有人都靜默了。羅方煜抓著陳曄的手直發抖,“陳哥,你能忍,你真能忍!”
“我的話說完了。”幸若朝大家鞠了一躬,“今晚我會認真研究諸位棋手的比賽資料,明天開始為大家做針對性訓練。”
說完,他轉過身和井上一同穩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