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這樣說,卻還是止住了話頭。他意識到他給出了遠遠超過了他應給的額度。本來想著把她放在身邊慢慢觀察,卻不知不覺間成為了她的奴仆。
不該這樣。
他想改變,但在本能的驅使下,他的反抗變得無比渺小。
但好在光腦邀請的提示音響起,打斷了這樣尷尬的局麵。陶初然又安靜地低下了頭,林鴟確認了通話。
“她在哪?”視頻彼方,蒼冥捏著一棵枝葉都黏到一起的植物,身邊還跟著他的副官。他鷹眸如炬,開門見山地問。
“天亮了,她說要回家,我把她送了回去。”林鴟隱瞞了後半段,他氣定神閒,一點都沒有說謊的自覺。
“她沒有在這。”蒼冥說。他踩在一幢簡陋小樓的露台上,下麵的房間空空蕩蕩。
D區40號因為麵積狹小,不太起眼,這次算是勉強逃過一劫。但房間的保護屏障還沒有開啟,也沒有任何光腦接入的跡象,她不像是來過這。
“那我就不知道了。”
蒼冥眯起了眼睛。
“這次一隊二隊損失慘重,物資需求量大,商事廳的秩序應該迅速恢複。”蒼冥說,“你作為理事長,趕緊過來。”
言下之意是讓他立刻過去上班。
“好。”林鴟沒有絲毫猶豫,這讓蒼冥對他的懷疑稍微減弱了一點。
關掉通話,林鴟下意思地看向了陶初然。
“我要走了。”
這是很明顯的事實,不知道為什麼他還要再說一遍。
“嗯。”陶初然點了點頭。
林鴟又開始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他叮囑道,“我馬上回來。”
林鴟給陶初然開啟了到樓上的權限,然後匆匆離開了。陶初然看著他在花園裡伸展了翅膀,眨眼間不見了蹤影,這個速度是帶著她時的數十倍。
很好,她又是一個人了。
“小普,切掉監控。”
陶初然起身,走向了花廳中央的瓶瓶罐罐。那些瓶子上寫著些難懂的公式,陶初然嗅聞了幾隻之後,就大致了解了這些藥劑的排放規律。熟練地挑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混合、讓小普提純,她得到了解藥。
陶初然毫不猶豫地吞咽了下去。
流體劃過食管,抵消了血液中對情感的製約,她的恐懼、緊張、焦躁又慢慢回來了。事實上,她比林鴟更了解f173,在她這裡,它有著另一個名字——“零號針對劑”。
如果吃藥就能解決問題,她早就選擇這種方式了。
人和動物的區彆究竟是什麼?這個問題也許有很多答案,但經驗告訴陶初然,有無感情是最重要的一點。不會開心也不會傷心,人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最後的結局注定隻有一個。
優秀的研究者不會重犯上次的錯誤。
高燒一夜、又和幾個甲級鬥智鬥勇,陶初然也感覺到了疲倦。她卻並沒有奔赴第三層,在“生活區”找一張大床好好睡一覺,而是回到了落地窗邊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小憩。
手臂旁散發著淡淡香氣的紅茶已經完全冷掉,尚且沒有等到主人嘗上一口。星際時代的玻璃遮擋住了越來越強烈的陽光,那些原本安靜的植物仿佛鉚足了勁長大,肉眼可見地抽長,直到生出了某個人類的器官,然後被旁邊的植物聯合糾纏絞殺,吞吃入腹,化為養料消失殆儘。
“它們”變成了“他們”,他們依舊安靜,他們吞下的器官越來越多,生出的人形也越發完美。最終,一個完整的“人”出現了——
陶初然被敲門聲吵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