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初然醒來的時候似乎聽到了雨聲。
她好像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夢中光怪陸離的畫麵漸漸遠去,隻留給她不安與疲憊。
“主人。”
陶初然慢慢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因為昏睡,半邊麵具不知被誰摘了下來,放在了枕頭旁邊。漆黑的長發半垂下來,遮住了有些憔悴的臉。
與小普的鏈接又回來了。
機械鳥歪歪頭,從床柱上跳了下來。垂下的長發拂過小巧的身體,小普輕輕啄了啄她的手指。
這是陶初然三年來最滿意的作品,也是她如今在宇宙中行走最大的倚仗。可是這次小普第一次超脫了她的控製,突然失聯對她來說是極為危險的。
陶初然抓住了小鳥,幻影漸漸凝實,乖巧地停留在她的手心裡。
靈巧的雙手掰下了一個又一個零件,陶初然開始徒手拆鳥。在她拆的過程中,小普就像失去了能源一樣,不掙紮不反抗,任由她捏扁捏圓。
硬件方麵毫無問題。清理之後也沒有發現可疑的病毒。陶初然看著手心又被她恢複原狀的小鳥,陷入了沉思。
“主人,小普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了。”小普似乎知道陶初然這一係列動作的緣由,主動開口承諾。
陶初然的AI技術算不得頂尖,但小普的核心代碼是成長型的,也許是這中間出了些許變數。陶初然還不確定變量究竟是什麼,不過看小普現在還算聽話,應該問題不大。
應該問題不大……吧?
“主人,現在已經淩晨四點。晗修和祁紅都在外麵,我們要離開嗎?”
陶初然一驚,想到了垂露星夜晚的危險。
她穿上小皮鞋下了床,床邊不遠處就是窗戶。也直到這時她才發現,整個房間一片漆黑,隻有床柱上蒲公英形狀的小燈在發光。
陶初然站在窗戶麵前,窗外也什麼都看不到,黑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但她明明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夾雜著並不明顯的水聲。
突然,有一道光線漏了進來。但緊接著被另一張長著尖牙的臉擋住了。牙齒啃在玻璃上的聲音令人牙酸,但好在玻璃還算結實。
不,不是玻璃結實。陶初然看向小普,機械鳥也歪著頭看她,似乎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小普重構了物質,給原來脆弱的玻璃上了強度。這座小樓的防禦薄弱得一戳就破,可是現在卻堅持了這麼長時間,並且毫發無損。
陶初然記得小普是有這一項功能的。但因為需要的能量太多,她使用時非常謹慎。而且這一次,她並沒有作出任何指令。
小普進化了。它似乎有了自己的思想。
陶初然明白了剛剛的違和感從何而來。她沉默地看著小普,不知如何開口。
小鳥兒摸不著頭腦地飛了兩圈,落在了陶初然的肩膀上,沒有帶來任何重量。它似乎是認為陶初然在為接下來的去向而糾結,乾脆把光幕鋪開,給陶初然直播外麵的情況。
小普調取的是房子頂層的監控圖像,視角很高。晗修和祁紅化做了兩個小黑點,在諸多藤蔓和花朵之中穿插,每一次移動都有無數枝葉簌簌掉落。
他們環繞在房子的兩側,不知疲倦地切割、殺戮。但是植物實在太多了,舊的剛剛被拋下去,新的又在雨水之間攀爬了上來。
整個房子已經被包裹得水泄不通了。四麵牆上連牆皮都沒有露出來,爬的全是各種莖葉藤蔓,它們過於瘋狂地扭曲著,看著像是一些抓住了獵物不願放棄的觸手。
……這樣的情況,出去還能有命在?
陶初然覺得進化完成的小普似乎也不是那麼聰明。
但是天亮了再走的話,就有點晚了。D區40號這個位置雪梟是知道的,最遲到明天早上,他就會發現蒼冥的不對勁,一定會來這裡看看。林鴟恐怕也是。
晗修和祁紅基本上都已經恢複了正常。她與蒼冥的交易也算完成了。課題結項,再帶著研究對象就不禮貌了。
思索再三,陶初然決定等天微亮的時候走。小普進化後能力大有進步,雖然還沒有積攢到躍遷所需的能量,但近距離傳送還是能做到的。
離日出時間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
窗外的尖牙被枝條撕碎,黑紅色的花瓣貼在窗戶上,又被後來的一人多高的葉片碾成汁水。扒在窗戶上的植物換了一種又一種,陶初然莫名覺得自己就像是籠子裡的珍稀動物,引著大家前赴後繼來觀賞。
這樣的聯想讓她如坐針氈。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身邊的窗戶似乎更受歡迎,競爭大到她還沒看清這是什麼,就被後麵的植物壓扁拍飛了。
守著她這一邊的晗修也壓力頗增。他意識到了什麼,向著陶初然這邊的小窗看過來,但因為無數血紅黑綠的花草疊了太多層,他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正當他分神之時,有一隻小小的鴿子穿過層層包圍,落在了玄關處。
“嘀——係統檢測,第二軍辦事員林鴿,歡迎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