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藍幻如今看起來很正常,但經驗讓陶初然仍然謹慎,不敢說出自己的真實心思,怕刺激到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的他。
在她開口時,陶初然的目光又移向了自己的腳尖,總之就是不看藍幻,“我沒有怪你。”
確實,這樣的接觸是她自己的選擇,藍幻隻是被動的承受,和他其實是沒有關係的。
但是如果沒有了狂化,所有人都能保持情緒穩定,她也就不必被逼做出這樣的選擇了吧?
儘管公民對狂化、對死亡都毫不畏懼,但陶初然非常在意這件事。她已經花費了三年時間,現在也在為此而拚儘全力。
“感恩您的寬容。”蝴蝶施施然行禮,垂下的眉眼溫柔恭順。
“我也不會強製你離開。”因為想離開的是我自己。陶初然在心底補完了後半句。
她說這話主要還是怕藍幻再一次陷落。她留下的血液消耗得太快,外界似乎也並不太穩定,這讓陶初然猜測藍幻在她不在的時間裡遭遇了什麼,有備無患,先穩住他再說。
因為不習慣說話,陶初然的聲音細細小小的,藍幻幾乎是屏住呼吸在和她交流。因為注意力過度集中,連頭腦都有些發昏了。
“我知道……您一向關照我們,是我……過分了。”藍幻自責得看起來都要碎掉了。
陶初然默了默。她很不擅長處理這樣的情形,因為退讓的人往往才是得寸進尺的那個。
果然藍幻圖窮匕見,緊接著掏出了一枚灰蒙蒙的戒指。
“王上,作為賠罪,我從星月宮拿來了這個。我想您可能需要它。”
那枚戒指上纏繞著繁複低調的花紋,正是陶初然印象當中的樣子。三年中他們向她進貢的奇珍異寶不可計數,這隻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件。這件戒指陶初然隻戴過一次,因為沒什麼用所以後來就閒置到不知道哪個角落裡了。
沒想到藍幻又把它翻了出來。
確實,這件戒指現下還是有些用處的。因為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能夠模糊佩戴者的容貌,讓超甲級以下的公民無法看清對方。
當時正值第一次歲祭,幾位近侍已經預感到以王的體質很難堅持下去。有人請來了醫生想要治好王的病症,自然也有人另辟蹊徑,想要運用一些奇技淫巧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王恐懼他人的目光,那麼讓其他人看不清王不就可以了嗎?
按照理論來說確實可以。但是這對於陶初然來說並沒有任何效果。因為陶初然所恐懼的東西並非完全由眼睛帶來,它隻是具現在目光當中。就算是看不清,但隻要知道麵前的是“王”,貪婪和瘋狂就永遠存在,那麼那些令她恐懼的事物就不會減少。
但是現在,陶初然確實需要掩蓋自己的身份,繼續在宇宙當中行走下去。這件戒指正好派上用場。
但藍幻的行為卻讓陶初然感到了疑惑。難道藍幻真的覺得自己不回星月宮也沒有問題嗎?
自見麵起,兩個人極有默契的沒怎麼提到過回宮的事情。藍幻甚至答應向其他人保密她的位置,更沒有問過那個視頻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們都知道,下一次歲祭如果女王仍不歸位,天下是要大亂的。
女王的近侍們對於自己的主人,永遠是不設防的。藍幻甚至渴盼著女王能夠開口詢問他、關注他、了解他,他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但是陶初然就算疑惑,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想法說出口。
得到的答案也未必是她想要的。
就如同此刻。陶初然出走時把能劃拉的東西全帶上了,之所以沒戴這枚戒指當然有她的原因。比如說這枚戒指上使用的特殊寶石很容易被追蹤到,而且對於超甲級公民來說並不起作用。
如今陶初然對於小普的“藍幻化改造”非常順利,未來偽裝的效果遠超這枚戒指,因此和藍幻想的不一樣,她其實沒這麼需要它。
但這也不妨礙陶初然收下它。畢竟上麵的寶石和儲能晶塊的材質類似,因此多少能儲存些能量。而且陶初然也想看看,藍幻除了想在她身邊之外,究竟在盤算些什麼。
陶初然伸出了手,示意藍幻把戒指放在她手裡。但是藍幻卻好像理解錯了她的意思,他化成蝴蝶,扇著斑斕流彩的翅膀,抱著比他身體還要沉重的碩大戒指,顫顫巍巍飛到了陶初然的手指間。
他輕巧落下的時候,陶初然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覺得手心落下了一片雪一般,有些許癢意。
圓環被推入了指縫當中,蝴蝶畢竟不如人手靈活,兩隻前足吃力地推著金屬前進,整隻蝴蝶都覆蓋在了戒指身上,甚至遮住了上麵鑲嵌的寶石,就好像陶初然的手上本來就穿戴了一隻蝴蝶戒指。
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時,陶初然的手心猛得一顫,手不自覺得開始蜷縮。蝴蝶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默不作聲收斂了翅膀,乖巧地被陶初然攏在手心裡。
“王上?”
合也合不攏,陶初然隻好強忍著不適感,放鬆了手心。
戒指被好好戴正了。蝴蝶這才戀戀不舍地飛離了溫暖的巢穴,回到了他應該在的地方。
陶初然的拇指不由自主地刮擦著戒麵,突然而來的異物讓她覺得有點難受,剛才的詭異觸感卻怎麼也擦不掉,這樣唐突的行為又一次超過了她劃下的界限,讓她無所適從起來。
這樣的情形在星月宮也上演過很多次。藍幻擅長在她放鬆警惕時試探底線,在她忍無可忍之前又為她留出合適的距離,這隻蝴蝶好像永遠都抓不住一樣,滑不溜手。
陶初然抿著唇想把戒指摘下來,卻又擔心這樣的行為刺激到藍幻,隻能任由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