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音石安靜下來。
顏渺將傳音石交還給沈妄,彎身看向地上兩個瀕死之人:“帶楚挽朝回去是任闕的主意?”
二人軟成兩灘倒在地上,唇齒開合,說不出話來。
沈妄為近處那人渡去一道靈力:“說。”
那人這才有力氣開口,嘶啞著嗓音,一字一頓道:“仙長饒命,我們隻是前來找尋那裴陶,並不認識什麼楚挽朝。”
顏渺眼睫微斂。
不是任闕,那便是還有其他人在找楚挽朝。
這二人隻知裴陶而不知楚挽朝,那裴陶身後的人,恐怕並不隻是任闕。
她再問:“任闕未曾與宗門交惡,如今怎突然綁去宗門弟子,更想抽其的靈脈融於己身?”
那人再答:“不瞞仙長,魔君的靈脈曾在一年前受損,幸得一位姓沐的仙長所救。可那之後,他卻需以其他修真之人的靈脈作補,難以戒斷。我們隻是……求仙長饒命!”
顏渺直起身,地上那人的叫喊已哽在喉間,轉瞬失了氣息。
顏渺側首,對上身側的視線:“是沐長則。”
沈妄的神色仍有些悶悶的,言語也變得有些生硬:“師姐現在便打算前往那個地方嗎?”
“我是要去的,就算不為那幾個弟子,我也要找到沐長則。”
顏渺看出他情緒,應聲道,“隻是你看起來有些……生氣?”
沈妄隻是搖頭。
顏渺眨眨眼,伸手戳一下他的肩膀:“還皺著眉頭,不想和我說說話嗎?”
沈妄仍不言語。
顏渺繞過腳下二人:“那我走了啊。”
沈妄這才匆忙跟過去,在後牽住她的衣袖,輕聲道:“師姐,我真的沒有在生氣。”
顏渺頓一頓腳步。
“我隻是想到師姐如今身骨還未好,卻總要以身涉險,就想起師姐離開宗門的時候,想起師姐隱匿行跡的這五年。”
沈妄的聲音依舊很輕,像是隨時能散在風裡,“師姐當年為了調查蠱蟲一事隻身前往黎荒,幾乎與整個宗門為敵,後來又這樣辛苦的在中洲躲藏了五年……”
“我隻是有些難過,我很想幫幫師姐,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
一陣風過,山間蕩起的潮濕水汽撲在顏渺的身上,那陣風旋繞著停在她身畔,幾乎將她的衣襟也一齊洇濕了。
她的胸腔好像也忽而被盈滿,浸了水,變得很重很重。
於是顏渺翻轉手腕,輕輕回牽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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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窟離水域不算遠,隔山相望,靈力移形不過瞬息功夫。
比前往石窟更難的是尋找到其間入口,山路行至儘頭,是一條蜿蜒的小徑。
四周寂靜,彆說是魔修,連鳥獸的影子也不見。
小徑上青藤滿覆,霧氣籠罩,顏渺在迷霧中輕車熟路的七拐八拐,轉瞬行至一處山石。
霧氣越發濃重,日光再難照射進山石之中,四下似有黑影杳杳流動。
“到了。”
她停在一道霧瘴前。
沈妄在她身旁站定:“師姐來過這裡?”
“好久之前的事了,還好記憶不算差。”
顏渺點點頭,“進入這道結界,你我多半會被此間的障眼法陣縛住,你隻需記住,向前走,不要管眼前是什麼。”
“師姐。”
沈妄伸出手,腕間繞上一道極細的赤色絲線。
顏渺輕笑一聲,伸出手,與他並作一處。
絲線輕柔繞上她的手腕,在兩人中間連成一道無形的結。
“裡麵戾氣深重,若是找不見我,你自己小心些。”
顏渺碰一碰那絲線,手腕便跟著輕動,“走吧”
大霧障眼。
一道聲音忽而在耳畔響起。
“六百一十九。”
那個聲音說。
顏渺沉下一口氣。
“六百一十九。”
那個聲音仍未休止。
顏渺繼續向前走去。
眼前是印陣帶起的一片大火,火焰舔舐著,將一整片天空燃成焦色。
山門倒塌,殿宇傾頹,血從石階上流淌,一路蔓延到山下。
“六百一十九。”
顏渺的指尖微微顫抖。
六百一十九。
那是當年在青琅宗時,斷送在她手下的,生魂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