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執燈在她旁邊坐下,柔聲道:“彆怕,我同你一樣也是被抓來的。”
她放鬆警惕,抬頭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眸。
沈皎見此,向她靠近,“你的眼睛真好看,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那姑娘遲疑了會,怯生道:“我叫皇甫芸。”
沈皎詫異,聽她的口音是京城人,姓皇甫的人極少,而京城唯有當朝首輔皇甫儀一族。
“你爹,莫不是皇甫儀?”
那姑娘點了點頭。
乖乖呀,這山匪吃熊心豹子膽了,連皇甫儀的女兒都敢拐。
沈皎拍了拍皇甫芸的手,“我叫沈皎,是吳興沈氏的,雖然名聲不太好,但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皇甫芸望著眼前與自己一般大的女孩,雖然不太相信,但還是點了點頭。
沈離月的燒遲遲不退,囈語連連,昏迷不醒。
第三日,匪賊一如既往夜裡送些殘羹剩飯,沈皎打算求匪賊送些草藥,手抓住那人手臂時,一雙熟悉的眸子映入眼簾。
沈皎輕喘著氣,欣喜道:“阿慈。”
燭光微弱,陸之慈豎起指頭噓聲道:“我在他們的飯裡下了我挖礦所得的汞石,隻是量少,得一兩個時辰才能致人昏迷,地窖外有一輛拉菜的驢車,隻能載兩個人,你一路向東,我在山腳接應你。”
沈皎點頭,又問道:“蕭容景怎麼樣了。”
暗夜遮蓋猙獰發爛的傷口,陸之慈垂眸道了聲,“他無事,他在山腳等你。”
確認蕭容景無性命之憂後,沈皎鬆開手,在昏暗的燭光中朝陸之慈笑了笑。
“你多加保重,一會平安見。”
“嗯。”少年轉身,虛掩著地窖的門,消失在夜色中。
沈皎等待漫長的時間,掐算著差不多時,她貼著木門通過縫隙觀察外麵的匪賊。
看守地窖的匪賊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直接倒在地上,皆口吐白沫。
沈皎招呼著皇甫芸一起將沈離月架出去,天上的月蒼白,地上的氣息不似地窖散發著死老鼠的味道。
縱然春夜寒涼,但沈皎手心依舊捏出汗,忽然一雙粗糙的手拽住皇甫芸的腳踝,沈皎趕忙捂住她欲要尖叫的嘴。
地上的人嘴角白沫沾著泥土,張著嘴要喊人。若此時被抓住,是要挑筋砍腿,用狗鏈子拴起來。
沈皎抓起地上的摔碎的碗,鋒利的瓷片割傷她的手心,同時狠狠紮入匪賊的脖子,鮮血噴湧而出,濺在少女的臉上。
沈皎一下又一下紮,直到那人脖子血肉模糊,沒了氣息。
沈皎大口喘著氣,扔了瓷片。她顧不得手中的疼痛,顧不得第一次殺人的恐懼,顫抖著雙手,領著臉色煞白的皇甫芸將沈離月抬上驢車。
驢車破爛不堪,路上吱呀吱呀作響,沈皎緊緊咬著指關節,警惕的看著後方有沒有匪賊追來,驢車顛簸,不停搖晃,月照得大地森然。
忽然驢車板子裂開,沈皎趕忙讓皇甫芸坐裡麵些,她心中祈盼,或許還可以撐下去,就算是半路也好。
皇甫芸嚇得驚慌失措,梨花帶雨地哭著,嘴裡一個勁嗚咽怎麼辦。
忽然木板從裂開到斷開,沈皎蜷縮的那一塊霎時塌下去,一個輪子卸掉滾下山坡。
求生欲,讓沈皎緊緊抓住木欄,驢子不停前行,拖曳著沈皎。
她的雙腿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拖拽,磨破了春衫,在泥濘的土地上,拖出兩道血痕。
她咬牙吃力道:“救救我。”
皇甫芸緩緩伸出手握住沈皎的手臂,她兩眼通紅,青眉微微一蹙,她遲疑了會,想起方才少年說的話,驢車隻能承載兩人。
隨後她痛苦地搖了搖頭,哭著喃喃道,“對不起。”
沈皎瞳孔一顫,她看著皇甫芸鬆開她的手腕,然後一根根掰開沈皎緊叩在木欄上的手指。
最後一根手指停留之際,沈皎張著嘴望向昏迷不醒的沈離月,卻又怕招來身後匪賊,不敢歇斯底裡,隻能無力地喊道。
“阿姐,阿姐——”
砰——
她重重摔在地上,疼痛包裹全身襲來。
山間時而傳來狼叫,瘮人,她猜,她或許會被狼吃掉。
許久,月亮隱入黑雲,光殆去。一隻腳狠狠踹了下她的身體,似在查看她是否活著。
沈皎闔了闔眼,她顫抖地伸出手,虛弱一字一句道。
“求……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