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神明的麵容在路西法眼前晃動,這魔王原本墨玉一般的瞳孔好似是在無法聚焦,在一點點渙散。有什麼恰如同在且無所不在的藤蔓抑或者潮水,一點點將路西法席卷,使這造物的在一點點的乾涸並且散發渴求。
便如同那沙漠裡苦苦跋涉的旅人終是遇到了泉水,看到了綠洲。隻要那麼小小的一步,隻要將身俯下,便可以獲得滋潤與滿足。叫那原本仿佛是被放在火上炙烤了的身軀,由此煥發生機。
“早該知道的!”
路西法那渾渾噩噩恍若是有幾分模糊的腦海裡閃爍過這樣的念頭,似有幾分懊悔。
陰險,狡詐且步步為營。便如同一個再優秀與隱忍不過的獵手一般將所有的一切儘在掌握,使這眾生由此而陷入到那屬於祂的節奏裡,無法遊離更無法逃脫。這神明從來便非是那等光風霽月光明正大,行事講究規則法理與道德之輩。
又或者說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法理與準則都是叫這神明用以束縛那造物與生靈,而非是將其自身所束縛。將這世間之種種準則製定者,從來便擁有任性與將其破壞的權力。而這恰恰是造物同造主、神明同這世間眾生的不同。
隻是因為披上了那皮囊,坐上了高台,被賦予了那層神聖的意義。所以眼前的是造物主,是神明,是眾生之主與父。而路西法......
縱使以手將神明的脖頸扼住屬於這造物的手指在一點點收攏,雙方之處境與上下仿佛是由此而顛倒。路西法卻又似乎是無法予之以這神明任何傷害的。
唯有路西法周身的空氣仿佛是在一點點的被剝奪和抽離,原本冷硬下來的眉眼間,同樣因此而帶上欲念和渴求的色彩。
有衣料鬆鬆垮垮的、自行將這造物的身軀覆上,恰如同夜色一般深沉的發絲自路西法耳側垂落,無端的平添出幾分煩悶。原本收攏的指尖一點點僵硬,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路西法的身軀似是要因此而軟倒,而撲落到主的懷。
自覺或不自覺的,路西法以目光滑落過神明的眉眼,鼻梁,唇瓣......
不斷向下遊離,並最終停留。
有什麼似是在張牙舞爪,在造物主神聖的身軀與衣料間顯露痕跡,在將這造物的神智一點點剝奪。
“您,我至高且神聖的神明,您同樣會對您的造物、您的子,產生欲與念嗎?”
路西法張口,似是說出了什麼,卻又似乎是什麼都未曾說出。唯有那於不知不覺裡恍若是將一切愛與恨拋棄了的、變得充滿欲念且不加以任何遮掩的,好似是要將神明拆吞入腹裡的目光裡,有什麼似是在蠢蠢欲動,將要傾瀉而出。
魔鬼本就是遵從欲念與奉行享樂與歡愉的生靈,遑論是這站在了地獄裡所有生物鏈最頂端的魔王。
“你本便是知道的,不是嗎?”
至高的主如是言,聲音與語調仿佛是同樣變得繾綣與纏綿,充滿了寵溺與溫和、足以將這造物之一切種種接納的意味。甚至是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足以叫這世間之任何生靈為之放下戒備和警惕的暖意。
這是造物對造主本能的依戀,亦是神明之創造世間、創造生命所擁有的本能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