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神經病和神經症的區彆,成宵沒有閒心思考,他想,季栩是不是辭職在家待傻了,放著年薪40w的好工作不乾,憑實力當社會邊緣人士,我看他確實是有病。
季栩現在用腳想都知道成宵現在在心裡覺得他欠抽,但他實在沒辦法用嘴表達出自己的無奈,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至少在他自己是這麼看,甚至比普通人差勁很多,冷漠,自我,結果因為在旁人眼裡一副好皮囊和不俗的氣質,這些缺點都被潤色成了所謂“高冷帥哥”的標簽,做什麼事都能被多看兩眼。
所以說這個世界多奇怪,他想自己該感謝這個社會的評判標準,才能把一個不甚正常美好的人添加一層深深的濾鏡,讓他好歹人模狗樣地活了二十多年。
但是濾鏡遲早會碎的。
正如每天早上他洗把臉,鏡子裡還是一張年輕耀眼的臉,隻有越發擴散的黑眼圈和下垂的嘴角掩飾不了深深的頹意,伸手觸到的皮膚也是溫熱的,這個軀體似乎隻是一個表象姣好的黑洞,他能感覺自己正在飛快地老去,飛快地吞掉自己。
幾個藥瓶放在手邊,他數了數,剛好吃完這個夏天。
夏天一過,就又逐漸進入最糟糕的時候了,季栩這次決定放過自己了,等藥吃完,他就向自己自首,和這個世界禮貌地說告彆。
之所以撐這麼多年,是因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姐姐季雨,但是今年不一樣了,她有了美滿的家庭,姐夫是自己信得過的舊相識,婆家更是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寵,姐姐就算沒有自己,也可以很好地生活下去。
他謹慎地在腦海中為自己規劃出這個決定列好理由,其次,自己無父無母,沒人可以太過譴責他。
至於朋友,隻有成宵那個家夥,但他身邊不缺好哥們,兩人漸行漸遠,工作上也剛升了職,就快結婚了,這一路順風順水,倒是問題也不大。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自己是一個自私的人罷了。
哦當然,這是大多數人的看法。
“彆擔心,你的份子錢我會提前打在你的卡上,不過要請你幫我一個忙,有了事照顧下我姐。”
“滾你的,你你你……”成宵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工作狂人第一次暴躁地按了掛斷,他狂擼一把頭發,再看肇事者本身眼神無辜,又認真又氣人。
“不行,你這毛病就是一天到晚不出去活動鬨的。”成宵嘮嘮叨叨,“也不談戀愛,腎上腺素能找上你?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都是什麼豆腐渣工程,正好這個禮拜老陸辦了同學會,你必須給我去。”
“不去。”季栩斬釘截鐵地拒絕,“不想看見他們。”
對麵無奈,“放心吧祖宗,這次聚會最特殊的那隻鶴兒絕對不是你了。”
畢竟他們那所重點高中,那個極其普通的文科班級,當年唯一“不普通”的就是這屆6班每個學期總排名都是雷打不動的全年級倒數第一,而唯一能打的季栩本人高三就出國了,後來隻聽說高考最好的成績才考了個普一本。
“你不會不知道林識吧?”
“林識?”他皺了皺眉,“記得,他是隔壁班的,哦不咱們班的……學習好像不怎麼樣……不過,我對他應該有什麼印象深刻的點嗎?”
“是嘛,還以為你印象很深,記得高中那會林識對誰都樂嗬嗬的,唯獨跟你不愉快,我還想問問為什麼呢。”
季栩愣了愣,這才記起兩人高中時代確實有過那麼一小段交集。
彼時他剛分到文科班,被陸不知這個班主任強行任命了數學課代表,本來就不太愉快,收作業時臉黑的沒幾個敢嬉皮笑臉渾水摸魚,唯獨這個林識十分不配合自己的工作,隻顧在桌子上睡覺,怎麼戳都不醒,終於有一回,季栩重重把一摞作業撂在林識桌子上,寂靜的自習課堂上,就像劃破了一灘平靜的湖麵死水,所有人都在壓抑的默背裡朝他們這邊看過來。
“喂,你除了睡覺還會乾什麼?”十幾歲時候的自己,比現在還要直言直語一些。
林識被他喊醒也嚇到了,睜開眼定定看了看他,也不生氣,問了一句,“你沒吃飯吧,要吃零食嗎?”
這是他唯一記得的林識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也可能是他們整個班級生涯唯一交流過的一句話。
隨後對方就從包裡掏出了一盒巧克力強行塞進了他懷裡,大大方方的樣子,“送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