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隱去了身影,七歲的男孩睜開了眼睛。
這是小時候的家,季栩不敢相信,四周的一切與往日重疊,而自己也變成了兒時的樣子,攥了攥拳,發現這一次他是有實體的,是真正的過去的自己。
莫非?
“小栩!哎呀哎呀,我剝好的柚子你怎麼都沒吃,帶上吧。”
他緩緩轉過頭,終於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記憶裡熟悉的媽媽穿著一個淺藍色的長裙,三十五歲左右,看上去還很有韻味,很漂亮,她走過來,往他手裡塞了四五瓣柚子,“可甜了,你也不吃,你姐也不吃,你不吃帶去給同學也可以的啊,帶給宵宵吃嘛。”“宵宵”其實就是成宵,兩個人算是從幼兒園一起長大的朋友。
季栩呆呆地捧著柚子,說不出話來,觸到的體溫太真實了,讓他一時間紅了眼眶。
時針總算兌現了承諾,給了他一點想要的時光。
“小栩,今天怎麼話這麼少,又被你姐罵了?”
“沒……沒有。”
“媽我回來了。”門開了,十四歲的季雨背著書包回了家,季栩看了眼台曆,今天是個周六,姐姐估計是去補課了。
“你弟弟下周在小劇院有文藝彙演,你也去看看吧。”
她用著那個年代的推蓋手機,毫無興趣地說,“啥?看小屁孩蹦蹦噠噠,我才不……”
“你弟可是有演出呢,他是主角!”
“哦,男主還是女主啊,女主啊?那我可更不敢去了,自家弟弟演女主角,不丟我人的……”
儘管這麼說著,季栩知道她後來還是去了,還全程給自己錄了像。
季栩走到她跟前,伸出小手,乖順地討好,“姐姐,你來吧。”
“那我考慮下吧,畢竟是你第一次當女主……”她傲嬌道,用手抓了一把他的頭發,“你彆老是撒嬌,長得這麼像女生,還要演女生,沒有男同學欺負你嗎,還有媽給你買的都什麼小衣服啊,我都沒穿過這種粉了吧唧還帶小碎花的,你是男生啊,要陽剛一點!”
這是看似很平常的一天,卻讓人想流眼淚。
“我也得好好打扮打扮。”雲音美滋滋對著鏡子戴著項鏈,“你姐是羨慕你,她小時候從沒這種機會,她沒有一點藝術細胞。”
“哈?!我可沒有。”季雨才不屑,她這年頭正處於叛逆期的初始階段,覺得這個弟弟就是自己完美人生裡最大的不足,“誰稀罕啊,我要上南華讀書去了。”
那陣子剛是零幾年,全國有一股少年班報名的熱潮,新聞還總報道神童去念數一數二的大學,季雨的成績在學校也是數一數二,得過的獎也無數,因此她總是幻想自己不用念高中就能考上大學,再用一年畢業,高低再讀個研究生。
“寶貝們,媽媽的項鏈好不好看。”
季雨:“不好看,太舊了!”
季栩乖乖地應:“好看。”
“那以後給小栩的媳婦兒帶,不給小雨。”
“哼……”
“對了說起來,前兩天遇到我的一個大學同學,他家小孩也上一年級了,跟小栩一個學校的,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他那才是有天賦,叫什麼來著……”
一睜眼,還是那片斑駁的陽光和葉子。
已經淚流滿麵。
“季栩!”林識扒在椅子兩邊,滿心擔憂地看著他,“你做噩夢了吧,是不是在這裡睡得特彆不舒服?”
“沒有,是個好夢,你這是乾什麼?”季栩盯著他手裡抬起的紙巾。
“你剛剛說夢話,然後還……”
還哭了。
在他醒來之前,林識糾結了好久,要拿紙巾給他擦眼淚還是叫醒他,他總覺得怕季栩醒來麵子掛不住,隻好指望陽光和微風能晾乾它們。
林識不熟悉季栩的眼淚,所以挺慌得,仔細聽夢話,喊得都是“媽媽”“姐姐”一類,
如果真的出國念書,季栩應該會很孤獨吧。
“也不算是噩夢。”
他話音還沒落,一個暖烘烘的身體突然貼上自己的身體,雙臂環上他有點睡僵的腰,自己混沌的腦子突然就清醒了一下。
“哎,季栩,彆不好意思嘛,噩夢誰都會做,來抱一抱會好很多,以前我做噩夢,我家小狗就來抱抱我。”
“……你又不是狗,抱什麼啊。”季栩覺得好笑,這家夥怎麼總是喜歡學他家狗?
但是他確實從這個擁抱裡得到了一種奇異的安心,如同剛剛夢裡母親撫上他的頭,和姐姐拉住他的手一樣,林識想要放開他時,季栩搶先把他按在了懷裡,“再等一等吧。”
“嗯……好。”
“你倆在這乾嘛呢?”
成宵端著杯果汁路過,見兩個人抱在一起差點噴了,“兩個大老爺們小樹林子裡待了一中午?”
林識彈開,趕緊甩甩手裡的英語書,表示自己乾的是正經事。
“你倆可是剛得救。”成宵喝了口果汁,“俗話說一物降一物,有個更重磅的新聞,我估計要把你們那事蓋過去了,啊,這秋,不愧是多事之秋。”
“什麼?”
“說出去你們眼皮子都要撐住,昨天晚上,有兩個學生在樹林裡接吻,被主任逮個正著,猜怎麼,那倆都是男的。”
“哦,是上次那個……”
季栩上次誤打誤撞撞見的一幕,沒想到還有後續,這得多高的頻率才能又被當場抓包,不由佩服戲高人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