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三歲的箕子臬借著柳樹的遮掩,偷看對麵的涼亭。
夢不覺跟著看了過去,再次看到了自己。夢中的自己正坐在涼亭內品茗,手邊放著一本攤開的書。
夢不覺想起有幾年自己確實喜歡在荷塘邊的涼亭內消暑。隻是沒想到竟然有人偷看。
看向箕子臬的眼神不由地複雜了。
夢中的箕子臬從十二三歲變成了十五六歲。他偷看的習慣卻沒改,甚至隨著年齡的增加,膽量見長,除了偷看,無人時還敢走進那個涼亭。
看著黃衣少年好奇地打量桌上的擺設,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觸硯台和香爐,夢不覺隻覺得頭疼。他猜不透少年的心思,也不想猜,於是顯露身形,直接開口問他。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箕子臬正想去掀那獸形香爐,冷不防耳邊響起質問的聲音,驚得他往旁邊連退兩步。
見是夢不覺,箕子臬無措地低下了頭。
夢不覺心中歎氣,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箕子臬不答,隻是低著頭。
夢不覺皺起眉頭,他不喜歡箕子臬這個樣子。
“抬頭,看著我!”夢不覺命令道,同時動用了術法。
聞言,箕子臬猛地抬頭,看向夢不覺的眼睛,隻覺得那雙紫眸有種莫名的魔力,像是要將他的神魂都吸進去。
“說話!”夢不覺說道。
箕子臬頓覺意識恍恍惚惚,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東西急切地想要尋找一個缺口,宣泄而出。
不行!
箕子臬心裡隱隱抗拒著。因為麵前的人是夢不覺。
誰都可以,唯有夢不覺不行。
箕子臬意識回籠,他趕忙用力咬了下嘴唇,用疼痛來保持清醒。
血滲了出來,順著唇角往下流。
夢不覺有些驚訝,十五六歲的箕子臬竟然能夠抵擋他的夢術。
而他的固執同樣也讓他心驚。
看著箕子臬唇角觸目驚心的血跡,夢不覺竟無法繼續逼迫於他。
到底隻是個孩子。
也沒犯什麼大錯。
夢不覺撤了夢術,從箕子臬的夢境中離開。
翌日,箕子臬從睡夢中醒來,發覺自己的嘴唇破了。他不記得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自己做了個怪夢,然而夢的內容想不起來了。
在那之後,夢不覺沒再進入箕子臬的夢中,他想等箕子臬自己跟他說,無論他想跟他說什麼,他都會聽。
沒想打這一點就是三年,箕子臬沒能活到弱冠。
那一天,浮動山城滿城風雨,血雨腥風中,箕子臬斬殺八百八十六門派高手,最終身死。
他是那麼的年輕。
他原本可以有漫長的人生。
卻在一場暴風雨中提前結束了。
這成了夢不覺無法釋懷的遺憾。
——他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