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曾照餘光發現江逾白進來，“你怎麼來這裡了？媽媽不是說你和她一起睡嗎？”

隻見她走到床上，旁若無人地躺了下來，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題。被窩本來已經被曾照的體溫捂熱了，可是江逾白一趟進來，帶來了一陣寒氣。

曾照挪近些，想讓她覺得暖和點。

“曾照，你知道嗎，人是真的會死的。我以前還沒有覺察到，死是一瞬間的。我不要再猶豫了，也不要再止步不前了。我愛你。不管你是否愛我，我都決定好了我要愛你。”江逾白有些哽咽了，喉嚨發澀，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這一番話是她把真心剜出來，擺在他麵前。是她送戒指時，把戒指戴在他左手後都說不出口的真誠。

曾照坐起身，和她說，“你起來。”

她的腦子有些混沌了，聽到這話便用手撐著床坐起來。

下一秒，就被人抱住，他的動作很輕，用手把江逾白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另一隻手輕拍著她的背。像啼哭的嬰兒總是被父母輕拍著哄睡一樣，沒有開燈的房間裡，江逾白聽到了曾照的心跳。她早就忘記在如此溫柔的懷抱裡是什麼感覺了，也許她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過。

她被抱了很久，久到她被疲憊吞噬，在曾照的懷裡睡著了。

——

告彆儀式是在下午。所有的親朋都提前到了殯儀館停車場等候。曾照拿著一個箱子，給每個到來的人發胸花，直係親屬是帶臂章的。

殯儀館的服務是全套的。除了讓人選一下花的款式、骨灰盒的樣式、告彆儀式舉行地點，其他全部都有專門的人來安排。

江逾白站在人群的遠處，看著每個人去握虞豔和江路的手，和他們說“節哀順變”。一個前天還在和你說笑的人，此刻變成了告彆的對象。

她自己往前，往告彆儀式的廳堂走去。有認出她的人，跟在她身後。她聽到他們說笑的聲音。

在殯儀館，都不能多一點真心嗎？

但江逾白知道，她不能強求彆人和她一樣傷心。或許不傷心是最好的，畢竟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

她想起了自己的字條。王千花也一定希望彆人不為她的離開而痛苦。

她才發現自己是那麼像王千花。

王千花曾和她說起死亡，“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這個世界都和你沒關係了。所以活著的時候一定要第一個考慮自己。”

“死就死了。人都是要死的。難道彆人不希望我死我就能不死了嗎？”

“佛說人活著就受苦的。所以不要覺得死了就一定是不好。”

這樣想來，她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接觸死亡課題了，隻是她那時候沒有當回事。

告彆儀式的主持人在念完追悼詞後，讓大家圍棺獻花。

江逾白把一支菊花放在棺槨外。

“王千花，如果人活著就是受苦的，那你去過幸福的生活吧。”

親屬獻花後就站在旁邊，和其他獻完花的人握手。

她感到很疲倦，機械地重複著握手的動作。趙可久他們來了也沒有和她說上話，就在握手時和她點頭示意。

告彆儀式結束就是火化。

江逾白沒有參與後麵的環節。她和虞豔打了招呼，就拉著曾照離開了。

幾乎是逃一般，她把車鑰匙給曾照，“你開車吧。我想回家。”

曾照依她，接過車鑰匙就坐進了駕駛座，“後麵的環節都不參加了嗎？”

“嗯。到時候他們會把公墓的位置告訴我的。”江逾白閉上了眼，覺得外麵陽光刺目，“我在心裡說服了自己很久，告訴自己生命無常。可是還是不能看著她從一個人變成了灰燼。等過年我再回來看她吧。”

——

到家後，江逾白和以前一樣。看看行業相關的新聞，看看節目的數據，記錄一些問題，去朋友的聚會，看電視劇。起床，吃飯，睡覺。

可是從老家回來後江逾白便總是在淩晨驚醒，然後再也不能入睡。這是夢嗎？我是真實的嗎？現在是什麼日子？她大口喘息著醒來的時候，腦子裡總有這些問題。

曾照或許是發現了。

有天，又是這樣突然醒來的時候，她感覺到曾照牽著她的手。他睡著了，有淺淺的呼吸聲，手指的溫熱因為觸碰傳遞到她的身上。沒有什麼比流動的血液和跳動的心臟更能證明一切是真的。

知道一切是真，首先是痛苦。巨大的痛苦襲來。之前不願承認不肯麵對的，現在都被撕扯著暴露出來。而在這之後，是長舒一口氣的欣慰。你知道有一個人他真實地或者，他的體溫影響著你的體溫，他的呼吸纏繞著你的呼吸。

而最重要的是，他愛你。

江逾白覺得自己是一片樹葉，從樹上飄飄搖搖地落下，卻被土壤溫柔地接納，讓她有了永久的溫床。

——

除夕的前兩天，曾照的爸媽回來了，突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