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郎中。”
王刺史見郎中下了馬車,預備太子召見,卻隻等到了郝昭的一句,“王大人,慢走不送。”
王刺史心中忐忑不安,太子親眼目睹街頭混亂,賊人突襲,他擔心給儲君留下了糟糕的印象,影響自己的仕途,而太子連召見都不肯,定是對他印象極差了,他低聲下氣地懇求道:“大人,是下官失職,讓賊人有了可趁之機,衝撞了殿下,還請殿下恕罪!”
宣瑾瑜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及時疏散了人群,盤查可疑之人。你並未失職,相反你做的很好。”
王刺史撫去額上的冷汗,“謝殿下,下官一定仔細盤查,揪出賊人,給殿下一個交代。”
宣瑾瑜又道:“孤問你,在幽州,除了你,誰還有調兵遣將的權利?”
王刺史直接嚇得跌跪在地上,若無兵部詔令,無故調遣軍隊,那可是謀反的死罪。他是幽州刺史,幽州地處邊境,若遇敵兵來犯,他可上書兵部,調遣幽州守兵迎戰。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回稟太子殿下,隻有下官能奉命調遣幽州守軍,但下官忠於皇上,忠於大魏,絕無二心,請殿下明鑒啊!”
朝臣都是如此,儘管他是儲君,在沒有坐上那個位置之前,都不會明確表示是他的人,可況皇帝最忌諱黨爭,忌諱太子拉攏朝臣。這位王刺史也是在宦海沉浮多年的精明人。
宣瑾瑜看了一眼王刺史,“孤建議王大人可查一查近兩個月來幽州之人,尤其是暗中有勢力的軍中之人。”
今夜同郝昭交手之人不像是一般的殺手和暗衛,倒像是戰場上拚殺的將士,一刀一劍都落在實處,且使用重劍,用他們的招式來看,像是出身行伍。
既然不是幽州軍,這股能操縱軍隊的暗中勢力,又是衝著薑婉卿而來,宣瑾瑜的腦中快速閃過一個人。
齊國的降將江煦。
數月前,江城父子不戰而敗,率二十萬大軍投降,衛無恙原本要下令殺了江城父子和齊國二十萬降兵,是魏王親自下旨,接受江城父子帶兵投降。
如果那人是江煦,那他並非是為了挾持薑婉,而是來救她的。
這時,薑婉卿虛弱地睜開眼睛,輕咳了一聲,“殿下怎會在這裡?”
宣瑾瑜忽而笑了,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郎中為何會說公主殿下悲痛過度?是方才江煦對公主說了什麼?”
聽到江煦的名字,薑婉卿欣喜萬分,明眸亮若星辰,“殿下說,他是煦哥哥……真的是煦哥哥嗎?”
“煦哥哥他是來接我的嗎?”
宣瑾瑜見她那激動得笑靨如花的模樣,突然覺得心情煩躁,她眸光流轉,臉頰如紅雲,一口一個煦哥哥,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你還在裝。”
她用力想要掙脫宣瑾瑜的觸碰,“煦哥哥中箭了,我要去找他。”
“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
宣瑾瑜徹底惱怒了,死死嵌住她的手腕,“你為什麼會悲痛過度?回答孤?”
“疼……”薑婉卿不住地扭著手腕,腕上已經紅了大片了,“你弄疼我了。”
“說,莫要挑戰孤的耐心!”
“因為你。”薑婉卿蹙著眉頭,眼尾微微泛紅,她快要被捏碎了。
“你不喜歡我,你要將我送給你的父皇。”
她眼睛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淚水又被她強行忍了回去,“你不是討厭我嗎?你不見我,也不許我接近你,為何又要抓著我不放手。”
宣瑾瑜像是被灼痛似的,突然鬆開手。
薑婉卿一把推開了他,語氣輕快,透著欣喜:“煦哥哥來接我了,定是父皇改變心意,不讓我和親了,我要去找他。快停下,放我下去。”
宣瑾瑜一掌打暈了她,她的身子似輕盈的蝶兒,倒在宣瑾瑜的懷中。
郝昭聽聞動靜,準備上車查看,卻見宣瑾瑜沉著臉走下馬車。
他趕緊追了上去,“殿下,發生什麼事了?”
宣瑾瑜突然回頭,問了郝昭一句,“你說孤真要將她送進宮嗎?”
郝昭嚇了一跳,知太子心中猶豫,隻怕是對公主動了惻隱之心,他突然跪在宣瑾瑜的麵前,“殿下請三思啊,宸王頗受陛下器重,陛下已經屬意讓宸王掌管刑部,靜貴妃這些年在宮裡深受陛下寵愛,因宸王,您處處備受打壓,若是再惹怒了陛下,您的處境會越來越被動。”
宣瑾瑜抿唇不語,翻身上馬。
雪已經小了很多,寒風卻依然刺骨,風卷殘雪,直往人脖頸裡鑽。
他快速策馬前行,腦子裡卻滿是薑婉卿吐血後蒼白虛弱的臉色,以及她的那句“因為你要將我送給你的父皇。”
他該將她送進宮嗎?
再次思考這個問題,卻是滿心糾結。
*
十日後,總算到了京城,進城之後,馬車徑直前往繁華的朱雀大街,直抵皇宮,最後緩緩停在宮門處,接受守衛例行檢查。
京城的天氣雖涼,但不似在幽州時那般冷得刺骨,上元節過後,天氣也漸漸變暖。
薑婉卿推開窗子,一縷陽光照了進來,她眯著雙眼,感受陽光帶來的暖意,這個時節的陽光是最舒服的,不刺眼,也不會太過灼熱,四肢百骸都像是注入了一陣暖流。
突然她的眼睛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她尋著那道刺眼的光看過去。
隻見那人著一件繡金線龍紋的蟒袍,華麗的錦袍長及拖地,這樣的穿著,隻有身量高挑的男子才能駕馭,男子身披孤毛大氅,頭戴金蓮花冠,簪蓮花簪。
晃人眼的便是那一身的繡金線龍紋的雲錦衣裳,同樣是貴不可言,但眼前的男子生得俊美,卻與宣瑾瑜清冷疏離的氣質不同。
男子大步走向宣瑾瑜,隻見他眉眼含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讓人無端生出幾分親近感。
待那男子走近,薑婉卿才看清,男子的五官和宣瑾瑜有三分相似,隻是笑時,鳳眸微挑,流露出幾分風流溫柔,麵部輪廓偏柔和俊美,相比宣瑾瑜少了幾分淩厲之感,眼下一點淚痣,更顯溫柔多情。
“皇兄怎的不派人知會臣弟一聲,得知皇兄今日回京,臣弟應當親自去城門迎接才是。”
來的人正是宸王宣祈玉,眾皇子中排行第三,他對宣瑾瑜關懷備至,言語關切。
半點也看不出,半月前,宸王曾派出死士想要取宣瑾瑜的性命。
宣瑾瑜冷笑道:“倒是讓宸王失望了,孤竟然能安然回京。”
宣祁玉大笑道:“怎麼會呢?皇兄此行路途遙遠,臣弟日夜為皇兄憂心,徹夜難眠。臣弟對皇兄思念得緊啊!”
他那含笑的鳳眼不時看向往宣瑾瑜身後的馬車。
“對了,太子皇兄。馬車裡的便是那位齊國公主嗎?”
宣祁玉見車窗開著,便往裡張望,想要看看那傳聞中那位齊國第一美人到底長了一張怎樣驚豔絕色的臉。
宣瑾瑜擋在他的麵前,麵露不悅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宣祁玉笑道:“看美人啊!聽聞齊國公主生得美麗動人,身帶異香,臣弟也想見見到底是怎樣的傾城絕色佳人,竟連皇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