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有人問你話。”獄卒不客氣得踢了幾腳。
柳依依睜開了渙散無力的雙眼,隻迷迷糊糊看得見麵前幾道高大的黑影。
她微綣了綣白得透明的指,卻是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將她扶起來。”
隨即一道人影上前,動作並不溫柔將她擰坐起來,而後退了出去。
柳依依渾身都痛,隻得無力靠在身後冷硬潮濕的牆壁上。
她抬了抬眼,望向朝她走近的男人。男人身形俊拔欣長,一席珀青長袍,隱在陰影處,叫她看不清他的臉。
這是誰?
少女顫了顫痛澀的眼瞼,想將人看得更輕。
可那駭人的陰翳立在麵前,不說話,也再無任何動作。
“柳依依,我家公子來了,你有什麼要說的!”
其身後親衛冷冷道。
公子?
柳依依吸了口氣,也不管腦中漸漸彌起的一陣異樣,連忙伸手拽住男子衣擺,虛弱嘶啞喚道:“公子。”
“我是冤枉的,畫押也是被逼著摁下的。”
隻見男人甩開她青痕交錯染上血跡的手,冷冷道:“柳依依,你可真行,太史公對你不薄,你為何就要殺他?”
男人聲音並不大,甚至是清潤如玉珠落玉盤般的嗓音,可在柳依依聽來卻如雷貫耳,驚人心魄。
順著男人衣擺往上看,墜著一塊青玉暗紋玉佩。
這塊玉佩……
腦海中又是一陣撕裂,此人是太史公的次子,孤淮凜。
可她想不起和他之前的任何事。
如今蘭台生事,他來這兒,應當也不是來聽她冤情為她翻案的。
恐怕他認準了自己是殺害他父親的幫凶,憎恨至極。
不知是身上被浸濕入髓,還是男子周身縈的一層冷意,柳依依不覺顫了顫。
莫非他也是來嚴刑逼供的?想到此,柳依依麵色更為發白。
見柳依依雙目呆愣渙散,孤淮凜蹲下身,問道:“我問你,你蓄意養鼠投酸毀掉書房眾多文獻書籍,真正目的可是為了毀了其中一本?”
“不是……”
聽聞,孤淮凜眼眸稍一冷。
隻在太史公居住的蘭台動手放鼠投酸,而不是直接一把火燒個乾淨,說明背後之人並不是蓄意想毀掉整個朝野大大小小史官的心血,他隻是忌憚父親。
忌憚父親發現了何種機密,忌憚那機密撰寫在的哪本史冊上。
男人狹長的眸浮現冰寒,孤淮凜幽眸囚在昏沉狼狽的少女身上,低冽問:“太史公鞠躬儘瘁秉筆直書,究竟他撰寫的哪條擋了你們的道?”
這其中到底牽扯了何等機密,竟然讓背後之人不惜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也要對一屆忠良史臣下手?
柳依依麵色慘白,孤淮凜的話如尖銳的利器,字字誅心。
“說,到底是什麼讓你不惜背叛殺害待你如所出的老人?”
孤淮凜麵上起伏不大,可忍不住發顫的尾音,難掩他痛苦隱忍的情緒。
“不是我,公子,你相信我,這一切都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寒風呼嘯,僻靜逼仄的囚房靜的能聽見木材燃儘的劈裡啪啦聲。
孤淮凜站起了身,俶爾冰寒一笑,隨即慢條斯理自袖中掏出一本被鼠噬酸化的不成樣子的冊子。
他修長的指隨意翻了翻,說:“黑鼠銳齒鋒尖,可撕破嚼爛上好的木材和石壁。”
接著孤淮凜撣了撣被咬破的紙頁,低聲道:“若是這黑鼠鑽進你的五臟六腑……會怎樣?”
隨著話音落下的還有那俊美狹長雙眸裡浮現的陰狠。
柳依依不禁脊骨一涼,呼吸變得緊促,她下意識得蠕了蠕唇,卻發覺自己說不出任何話。
很快,兩個勁裝侍衛小心翼翼抬著一罐緊封的陶罐走了進來,一人揭開罐塞,朝男人行禮道:“公子,您吩咐的東西準備好了。”
柳依依膽顫心驚望去。
隻見數隻又胖又大的黑漆漆的陰影聚在陶罐裡劇烈亂竄著,嘰嘰喳喳咀嚼的聲縈繞在僻靜的牢房裡,一聲一聲似針紮在柳依依的心間。
這是黑鼠!
柳依依隻覺胸腔被人擒住了一般,直直踹不上氣。
隻見孤淮凜陰冷的目光緊緊囚在自己身上,她滯了呼吸,下意識連道:“我可以修複!可以修複這損壞的文獻書籍!”
她似乎用儘了全力才說出這句話,這是她現在唯一的籌碼了,原主跟在老太史公身邊的這些年間,他暗中教會她修複古籍這一本領,為其秘密修複陳年被毀的文獻資料。
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名古籍修複師。
隻希望這一籌碼能讓孤淮凜願意出手救她。
正膽寒著,隻見孤淮凜冰寒一笑,陰惻惻道:“動手。”
語罷,一旁的侍衛抬起黑鼠陶罐口,一步步朝她走來,一人緊攥她的腮強硬捏開了她的嘴。
“不!不要!”
柳依依破碎的話傳出,她淚珠大顆大顆滾落下來,她胡亂的掙紮著,淚水浸濕了發髻。偌大的黑鼠若是自喉嚨而進,屆時她柔軟的五臟六腑皆會被撕破咬碎……
裝滿黑鼠的陶罐已至眼前,柳依依渾身早已被冷汗浸透,陶罐裡冒出一雙黑漆漆的鼠眼,似乎是對將至的柔軟臟腑甚是期待。
“我真的會修複!我真的會!”柳依依拚命掙紮,用儘渾身力氣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