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暴露 ……(1 / 2)

先前就聽侍劍稟報過了,景祥王府中全是清一色的小廝,沒有丫鬟。自進門後一路走來,無論是執帚打掃的,還是端茶托盤的,都是模樣清麗的男孩子,年齡不大,十六七歲的模樣。

跟著身前的小廝拐進一條鵝卵石鋪成的花間小徑,舒雲沁就再沒見到玉無痕的身影。她忍不住回頭去望,入眼的也隻是一條幽深小徑,小徑兩邊還被繁茂的月季枝葉遮滿,越發看不見來路。

心,情不自禁地沉了沉,腳步也隨之停住。

“怎麼了,少君?”

舒雲沁一懍,回過頭時,走在最前頭的曄月承淩已經駐足回望看她。她垂了眼,淡淡回道:“無事。”

就在她低垂眼瞼的那一瞬間,曄月承淩原本染了詢問意味的眸光裡閃過的全是心知肚明的了然。他的唇角勾了勾,未語一言轉身繼續往前。

這是一座王府很深處的院落。不是濃重的紅牆朱門,隻是清爽的粉牆黛瓦。院前植滿了各類品種的寒梅和金桂,院落牆角邊就地栽了一圈淺色的瓊花。相較於之前路過院落的堂皇華麗,眼前的這一處清雅的甚至有些冷清,就連牆內的廣玉蘭似乎也受不了這股冷清而爭相出了牆頭。

在這片冷清的清雅中,舒雲沁留意到院落的名字並非如常寫在牌匾掛於門上方,而是於門側的牆麵豎寫而下。“出岫閣”三個字龍飛鳳舞卻蒼勁灑脫,舒雲沁一直相信,一個人的字體就能代表一個人的脾性。而寫這三個字的人竟能集隨意慵散和嚴謹細致兩種矛盾極端的性格於一體,她隻能想到,這個景祥王府並非如傳言那般膚淺。

“少君是對小王的字有何指教嗎?”見舒雲沁一直盯著那幾個字若有所思,曄月承淩勾唇笑言。

舒雲沁有些吃驚,不料這三個字是他親筆所題。她側頭看他,觸到他笑意沒有到達眼底的雙眼,隨即了然於心。眼前這個小王爺,本就沒有傳言中那麼不簡單。

她低垂了眉眼,回答得儘可能無關緊要,“少君不敢,少君隻是覺著這字,甚好。”

曄月承淩卻似對她的“甚好”二字上了興趣,走近她兩步,問:“如何好法?”

舒雲沁盯著自己的腳尖目不斜視,平靜道:“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詞妙,題字好。”

曄月承淩看見因她垂頭的動作而順著脖頸垂落身前的幾縷青絲,眯眼緩緩道:“小王覺得,人更妙。”

“王爺謬讚。”

曄月承淩看著她平靜無瀾的模樣,不置可否。“少君為何不念另一句呢?浮世渾如出岫雲。”

舒雲沁自然知道下句便是“南朝詞客北朝臣”,然而當今天下,豈隻南北兩朝而已。“望王爺恕罪,少君見識淺薄。”

“少君果真是個妙人。”曄月承淩道,“進去吧,看看小王為你特意準備好的院落可還喜歡。”

“是,謝王爺盛意。”原來,早就算準了她會住進來麼。

舒雲沁快速梳洗了一番,從浴桶裡起身時,屏風上不見了她先前脫下來的衣服,隻有幾件嶄新華麗的男袍,清一色的華貴紫色,看樣子是那小王爺要她穿的。

沒有任何猶豫,舒雲沁細致地裹好了胸,穿上裡衣,抖開一件顏色最淡的衣袍穿了。古銅色的衣鏡裡映出一個俏麗的公子哥,舒雲沁細細看了看,挑了兩耳邊的幾縷頭發放下,遮住了耳洞。原先自己的所有行頭都已離身,她再無辦法易容出一個男子的喉結,所以,她隻能儘量拉高衣領、儘量垂頭低眉。

“楚公子,小王爺已經等在飯廳,如若您沐浴完畢,請讓奴才為您引路。”門外小廝的聲音響起,她記得那聲音,是沐浴前被她擋在門外的妙心。

舒雲沁頓了頓,走過去開了門,淡淡道:“有勞了。”她麵上鎮定自若,內心卻沒有一點底。這樣的惴惴,於她來說的確不多。

入眼的飯廳極其奢華,甚至可媲美於祈國的皇宮。隻是眼下,舒雲沁卻是駐了足,她沒有心思去考究這裡的奢華,隻留意到偌大一張飯桌旁,除了曄月承淩那廝坐著的一張凳子外,隻餘緊挨著他擺放的另一張。

“少君拜見小王爺。”

“少君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坐啊。”曄月承淩招呼她。

舒雲沁的頭垂得更低,道:“少君,惶恐。”

“嗬嗬~少君啊,隻是陪我吃頓飯就稱得上惶恐,那接下來要做的事該稱作什麼呢?”

曄月承淩幽幽的話語令舒雲沁全身心一懍,“少君愚鈍,不明白小王爺的意思。”

曄月承淩一手托腮,一手隨意搭在飯桌上,中指的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桌麵。“小王倒覺得,少君不僅是妙人,也是少見的聰明人呢。”

“少君……”

“夠了。”舒雲沁話未完,就被曄月承淩一聲打斷了,“少君可以跟著無痕風餐露宿,卻不願陪小王用一頓飯嗎?那小王可真要和無痕好好說說了。”

舒雲沁不願牽扯進彆人,而且那人還是玉無痕,於是便道:“能與小王爺同座用飯是少君的福分,少君有什麼失禮之處還望恕罪。”

曄月承淩雙眼眯了眯,勾唇輕笑了一聲,向她伸出一手,“來吧。”

舒雲沁頓了頓,終是跨步向他走了過去,在緊挨著他的凳上坐下。這一刻,曄月承淩的笑容更濃了一些。

布上的菜色很用心,有當地的天啟名菜,也有為她特地備下的祈國菜肴,另加淡香幽幽的金桂酒。再好的酒,這種情況下她也不會喝的,好在曄月承淩沒有強迫。在他的“盛情”邀菜下,舒雲沁適時夾了幾筷顏色淺淡的天啟地方菜,抿了半杯君山銀針,要說吃的最多的也屬無作料的米飯了。

飯席間,舒雲沁渾身僵硬,無時無刻不處在戒備中。殊不知,曄月承淩將一切儘覽於眼底,卻是默不作聲。

第一次一同用飯,舒雲沁如履薄冰,好在風平浪儘安然無恙。接下來的好幾天,曄月承淩雖有言語曖昧,卻也沒有做出閣的事。舒雲沁稍稍放了心,開始注意到一直沒有再現身的玉無痕,自王府門前一彆以後,他們再無相見。

這是入住景祥王府的第七天,舒雲沁真正開始推測玉衡他們的行動和方位,開始計劃如何找到玉無痕再進行求證,然後再如何逃出王府與玉衡他們會合。然而,所有行動都僅僅是“開始”。

曄月承淩已經注視著她許久,久到已經超出他的耐心、打破他一貫的行事風格。為了她,他已經籌劃的夠多。

他伸手撫上她身側的一束頭發,動作輕柔舒緩,卻依舊明顯感到這具身體突然的一顫,然後是比前幾日更盛的僵硬。

“小王爺。”舒雲沁試圖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碰觸,卻換來他更緊的桎梏。舒雲沁心下一緊,明顯感到今日的曄月承淩與往日不同,他看自己的眼神,宛如一隻對著獵物一觸即發的蒼狼。這樣的他,一直是她所忌憚著的。

“少君,你在顫抖。”曄月承淩輕撫著她的那束發絲,一下一下,說話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怕嗎?”

舒雲沁暗自撫平情緒,平靜道:“少君愚鈍,不懂小王爺的意思。”

“錯了。”他湊近舒雲沁的耳旁,語氣溫和柔軟。“少君一點都不愚鈍,反而聰明的令小王都訝異。”

微熱的呼吸近在耳廓,舒雲沁再無法裝作不知。她的頭往旁邊靠了靠,卻在下一刻即被曄月承淩攬了回來。他的手,竟放在她的後腦。

“小王爺,您這般,少君無法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