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長生劫 蘇長生終是明白自己……(1 / 2)

化狐 煤球丸子 3792 字 11個月前

蘇長生師門兄弟眾多,有七個,他在裡頭排不上老大也算不得老麼,卻是七個人裡最紮眼的。

因為長得好。

就因為長了一張討喜的臉,他師父穆少白不論是出診看病還是上街買菜,身邊總愛帶著蘇長生,路上遇上熟人問一句誰家的孩子這麼標致,穆少白就一把將蘇長生抱起來,笑著說,這是我家老六,叫阿長。

蘇長生剛拜入穆少白門下的時候,上頭有師兄五個,最大的那個十八,隻比師父小七歲,蘇長生來了沒半年他就出師了。大徒弟一走後邊的師弟們按序往前躥個個兒,原先的二師兄一下子變老大,每每見著蘇長生總是會說一句,喲這不是小師妹麼,見著大師兄怎的也不知道行個禮。

大師兄和蘇長生不對付,主要還是因為他那張臉。師兄弟幾個人在大堂一字排開挨個站好,大師兄站在最前麵,站得最直,見禮的嗓門最大,來訪的客人跟穆少白先說的永遠不是你家大徒弟如何如何,而是有陣子沒見你家阿長愈發出挑了。

大師兄看蘇長生越來越不順眼,一口一個小師妹的喊,諷刺他長了張女孩的臉,後來讓蘇長生放蟲咬了一回,全身腫的像一顆熟過頭的爛枇杷。

為了這事兒,蘇長生被罰跪祖師牌位,穆少白舉著板子在他身後站著,繃著臉問他知不知錯,蘇長生不說話,穆少白氣的揚起板子,末了也沒舍得打在蘇長生身上。穆少白摔了板子走人,蘇長生在牌位前跪了三天三夜。

大師兄受了整治之後長了記性,不再挑釁,隻在背後耍手段,教唆幾個師弟和蘇長生劃清界限。大師兄的頭銜跟那兒掛著,幾個孩子也就真的開始疏遠蘇長生。

蘇長生倒沒所謂,整日跟在師父後頭轉悠。穆少白出診,他就跟後麵背個藥包,穆少白買菜,他就跟後麵拎著菜籃。家裡吃飯的嘴多,穆少白買菜總得劃價,能劃多少算多少,劃不下來也得讓人饒上兩根黃瓜,穆少白一根,蘇長生一根。

穆少白咬黃瓜咬得嘎巴嘎巴的,一邊嚼一邊說:“這年頭當家不易,賺的倆子兒還不夠飯錢,做買賣得精,虧本的生意咱可不做。”

蘇長生入門一年後穆少白又收了個小徒弟,八歲的娃,特會撒嬌,看見師父就嚷嚷要抱,抱住了不撒手。穆少白沒招沒治的,隻能抱著他來來去去,有次偷閒躲在書房看書,正被老七抓個正著。老七見著師父就要往上撲,撲到一半領口被在一旁候著的蘇長生一提,就撲了個空。

蘇長生對唯一的師弟擺出師兄的架子,端著臉說了句不要打擾師父休息。後來老七果真沒在膩著師父,後來老七開始膩著蘇長生,後來師兄弟幾人長大以後,也就老七跟蘇長生親近些。

穆少白平日裡除了醫病救人,還有兩個愛好,一是養花,二是品茶。

穆少白對那些花花草草的喜歡歸喜歡,可侍弄的手藝很是一般,友人送來的一株雙生蘭養在花盆裡怎麼都不開花,穆少白最後沒轍了,索性在彆院裡刨一坑,把雙生蘭隨便往裡一栽,接過蘇長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半是氣餒半是玩笑地道:“折騰一輩子也沒把它折騰開花,日後待我駕鶴,你就把我葬在這兒,死了我也得和它較勁。”

和養花不同,穆少白喝茶口可刁,泡茶用什麼茶葉,用什麼水溫,都有講究。這麼些年,也就蘇長生泡的茶能得他的心。

頭壺不喝,茶涼不喝,泡茶得用那套紫砂茶具,蘇長生連穆少白最喜歡哪個杯子都一清二楚,是杯底刻著梅花的那一個。

蘇長生拿這個杯子給穆少白奉茶奉了多少年,一直到他十五歲那年的一天夜裡。那時正值初春,天還沒暖起來,穆少白身上帶著早年落下的病根,怕寒。蘇長生摸著壺裡的茶水有些涼,端走去蓄些熱水,這一來一回,轉眼的功夫,穆少白書房裡便多了個人。

那人坐在穆少白的書桌上,背對著房門,蘇長生端著熱茶推門而進,正瞧見那人半仰著頭,正在喝茶。

蘇長生走過來,那人回過頭,順手將茶杯往他手中的托盤上一放,眯著眼睛道:“哦呀……這就是阿長罷,果然漂亮。”

蘇長生沒說話,低頭看看,放下的茶杯空了,露出杯底刻著的梅花。

後來穆少白讓蘇長生退下,蘇長生應了聲是,端著茶具退下了,沿著回廊往回走,走著走著拿起梅花杯,懸空捏著,再一鬆手。

事後穆少白蹲在回廊的地上,看著碎成八塊的梅花杯哀嚎不已,傷心之餘還不忘安慰站在一旁的蘇長生:“沒事沒事,不小心的,誰沒個疏忽大意。”

蘇長生在他身後站著,靜靜動動嘴唇——我故意的。

蘇長生沒說出聲,穆少白也聽不見。

這之後又過了兩三年,蘇長生模樣愈發俊俏,引得南山鎮上不少年輕姑娘傾心相待,蘇長生雷打不動,薄顏不賞,不知傷了多少姑娘的情深一片。

穆少白看不下去了還說過他:“這個不入眼那個看不上,好姑娘可是錯過一個少一個,要不你偷偷告訴為師,環肥燕瘦,你到底想尋個甚麼樣的?”

蘇長生沒動過這方麵的心思,也懶得去想,挎著藥箱隨穆少白穿街走巷時,眼角餘光裡總能掃著那麼幾道格外熱切的視線。蘇長生回頭去看,有時候看見的是叫不出名字的小姑娘,有時候看見的是跟在半條街外的老七。

慶生酒宴後,穆少白自去睡了,蘇長生扶著滿臉通紅的老七回房。小路蜿蜒,夜色微醺,老七趁著酒勁兒扯住蘇長生半片衣袖湊上去,唇齒相交半寸前被一把推開,絆倒在地。蘇長生垂袖而立,目光清冷。

再後來老七也走了,師兄師弟七個人裡頭,出師的出師,離開的離開,穆少白身邊獨留一個蘇長生。

“都走了好,人少清淨。”穆少白在空蕩蕩的大堂裡站著,穿堂的風絲兒撩了撩他衣衫下擺,穆少白咳了咳,轉臉對身後的蘇長生笑了笑:“阿長,你又能陪我這個糟老頭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