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進了些吃食,緩解了整日的饑腸轆轆。而後她便開始思考,接下來得尋個法子讓謝慶徹底斷了念想,不再多做糾纏。那人無理糾纏實在是甚是麻煩,極為煩人,
此外便是威遠將軍元家備受冤屈之事,本以為回京會是滿城風雲,議論紛紛,但情狀並不似元熙想的那般,眾人不甚談論先前元將軍帶領八萬軍士北征的舊事,她親赴西陵峽也未見朝外半個兵卒鐵騎,再有南下之勢,整個事件甚是怪異。元熙更未聽聞先於威遠將軍出兵力退暮池的楚王後來戰況如何?那人如今怎樣了?
苦思冥想間,不覺夜幕降臨,雪落燕都,時至年下,行人歸家。元熙一人躺在客棧的榻上,輾轉反側,久久悵然若失。數著囊中所剩餘錢,在世十八載,如今竟然要一個人過年。孤身一人倒也無妨,父親兄長,各位軍中叔伯自然化輝作蒼穹繁星,一直望著她,陪著她一路前行,直到真相揭開。
冤屈!通敵?護軍血書……
再便是也未曾聽聞過,寫血書的護軍有甚消息傳來,西陵峽更是茫茫一片,無半點蛛絲馬跡,她又該從何處查起?又如何為自己家族洗刷冤屈!
不知何時起滑落的透徹淚滴逐漸沿著顳骨蜿蜒滑下,謁過耳側,躲進烏黑的發絲,冰涼過處無人知曉。京中的權貴元熙無一識得,另外的親人僅有遠在鏡淵的外祖父,老人家癡迷醫道,隻能等查明真相,還得元家冤屈後再告知鏡淵其餘親族。
饒是這般如此,一連數日,元熙都在客棧之中好生休養,均為外出,被謝慶手下打暈的那一下,兩三日便痊愈。但她想來,雖然與謝慶沒有了多餘瓜葛,但此仇此恨另當彆論,來日必要趁謝慶孤身一人之時,將他打暈,擄走,以報小巷被打暈之痛。
這日,元熙又上街,打算多看看街頭巷尾哪家鋪子適宜,她想攢錢盤下開個診所,先有個活計安頓下來,慢慢探查,定能找出當日線索。
出了客棧的門元熙沿著玄前路往西走著,京城繁華,各處張燈結彩。元熙望著懸掛著的彩紙,那種被染了彩的紙,四方的紙被對著多下,中間碩大一個範圍染是耀眼的黃色,周圍邊上一圈染著深綠色,外圈染的是好看的嫣紅色,紙張然好後綻開晾乾,另在其下追上四條垂飾,垂飾亦是同色的染料染的彩紙,顏色上單有紅綠而已。一般被剪裁成鳳凰、玄鳥、蝴蝶以當多上方彩紙的垂飾之用。而其上方多施以漿料,粘在一根細繩之上,將多個彩紙串成一串,懸掛在門廊之上,為除歲更添許多味蕾。
昔年,元熙母親早早逝去,威遠將軍府沒有妾室,後來便沒有主母,無人操持這些。每每年下除夕之時,元熙就通府上的嬤嬤一同染這些彩紙。雖然,高門大戶做出來的彩紙用料上更為講究,但並不比民間匠人做出的物件更如何奢華。人們年下守歲祈福的心願總歸是一樣的,在北風吹拂擺動的彩紙之下,元熙又懷念起自己的親人們,念及昔年歡愉場景,在熙攘街道之上,更顯得她略窄且瘦削的身影分外孤獨。
把目光從高出掛著的彩紙上收回來,繼續前行,四下張望各處鋪子,竟都是生意紅火,門庭若市,賓客絡繹不絕。她想盤個冷清鋪子開藥店診所的想法,未燃起多久,便好似要被冷風完全澆滅。元熙感覺一陣霧寒,另祈求上天多給予她一條活路,想著便繼續前行。
玄前路一直往西,看著街上行人三兩結伴,都未見得同她一般孤身一人行走者。
就在這時,她終於瞥見有與她一般,獨自一人上街的一個女子。但與元熙不同的是那人似是抬手捂了臉,身上衣著倒是頗為得體,算不上錦衣華服,也可說得上是十分好看。嬌小的女子微微低著頭,小跑著向前走著,離得近了又見人流如注,便拿了帕子遮住了下半張臉。
就在此間,突然有一禁衛兵士打馬經過,疾馳而往,快速向西行去,向東小跑的女子也隨著人群連忙避讓,她旁邊似是一個剛從外鄉歸來的貨郎。貨郎為著躲避軍士的快馬,側身緩行,卻不料他肩上的貨物擔子略顯沉重,駿馬經過此處之時,貨郎略顯急促轉身,肩上的擔子躲開了官兵的馬匹。
卻不曾想,那貨郎為瞧見身後女子,轉身之間,嬌小的女子就這般直接未有防備撞到了貨郎的貨物擔子之上。那擔子四角包的甚為嚴實,不見有一兩貨物掉下散落。倒是那身材嬌小的女子,一不小心就這般被撞到在地。貨郎這時候,才注意到身後之人,想回身將人扶起,卻又因無法放下沉重的貨擔,隻能連忙回頭同那位姑娘連聲致歉。
元熙本想上前去扶一把那個姑娘,卻遠遠瞧見,那女子在不甚撞於貨郎的搭貨扁擔時,原本遮住麵容的帕子翩然落了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就這般毫無遮掩地暴露在冬日的凜冽北風之中,頓時在人群中變得頗為顯眼,讓人無法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