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心下鬱結,腹中傳來一陣陣的不適,因為是懷孕初期,之前也並沒有多注意身體。
又加上方才謝慶那廝沒頭沒腦的刺激,這下她是徹底難受起來。
脾胃翻騰,嘴裡一陣陣泛著酸,隨後直接一口將飲儘的苦澀藥汁全部吐了出來。
元熙病了,食不下咽,神思不屬,連著幾天都在陰沉中度過。
剛巧燕都城又開始落雨,她無端又想起她的父親和兄長,想起了兒時的趣事,甚至起來在她很小的時候便中箭身亡的母親。
如今的元熙,就是孤臥在完全不屬於她的環境之中,身邊再也沒有了至親相伴。
期間,宮中的太醫甚至得了皇帝的命令,直接住進了元熙和葛雅所在的客棧之中。
京中也是傳聞如斯,皇帝尋回了失散多年的熙寧公主,那公主這是謝中書府家二公子所娶的威遠將軍的獨女。
連帶著留言一並傳播的,便是威遠將軍冤情全部被洗清的事實。
忠臣蒙冤,神明墜地,一向都是很好的談資,年前也是在京中傳的沸沸揚揚,但當時的流言是說元靖赫叛國之舉。
如今風雨洗淨了之前的不實言論,還了元家的清白,但那些人終究是入了輪回,不在人間。
元熙病中昏昏沉沉,宋雨便將那些流言緩緩講給她聽。但元熙一看見宋雨便想到這孩子是她和承影一並撿回來的孩子。
承影不在京中,元熙也沒有將宋雨趕走的道理,隻能讓她多休息。但是這樣謝慶便直接跑到元熙身邊侍候她。
如此這般,謝慶又添油加醋跟元熙說了許多頗為“真實”的西陵峽之戰的細節。
謝慶知道元熙頗有些昏沉,不甚清明,在他的不斷錯誤引導之下,已經將承影殺害元家一眾之事信了十之八九。
謝慶這樣說著,在元熙身邊照顧她的身體,但就是絲毫不顧元熙的心情。
終於這一天,元熙從太醫那處直接拿了一根銀針,趁著謝慶不防備直接點了他的穴道,隨後一針刺了謝慶的啞穴。
這下簡直是把謝二公子鬱悶壞了,元熙不讓太醫給謝慶解開那般束縛,他更是無能為力。
住在客棧的太醫想向元熙請教那針灸的技法,照顧元熙的事情換做了葛雅和芸草,但多為芸草忙碌,宋雨偶爾幫忙。
推拒完太醫的諸番請教之後,元熙終於感覺這世界終於清淨下來。
她喊來葛雅,又讓芸草取來紙筆,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個藥方子,麻煩芸草去抓藥。
謝慶雖然是啞了,但是依舊是每日都守在元熙的房門口,看見元熙他們的動作直接在小丫頭芸草抓完藥回來的時候將那擱在一邊的藥方子拿給宮中派來的張太醫看。
這太醫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簡直是被嚇得魂飛天外。
隻見藥方上寫著:桃仁、紅花、益母草,另有黃芪和太子參諸如這般活血化瘀的藥材,且藥量十分之大。
“謝二公子,這這,這是從何而來?”
“從公主的丫鬟手中拿來的,此方可有不妥之處?”
鬢發潔白的張太醫簡直是要被嚇破膽,聲音顫抖道:“如若公主殿下直接喝了這藥,腹中胎兒定會直接不保……”
“是否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公主殿下本來就因為身體勞累胎像不穩,又加之連日以來的心緒不寧,這個孩子若是沒有了,日後怕是會落下病患,再難生養……”
謝慶並不想因為一個不值得在意的男人的孽種傷害元熙的身體,所以趕緊就直接奔向灶間,偷偷將要給元熙煎的藥換成了原先的安胎藥。
元熙先前感覺一陣困倦,不知不覺就在這樣的陰雨天氣又一次進入了沉沉的夢境之中。
夢裡她瞧見小時候和承影在軍營一起學射箭,後來元熙還想同那個男孩一並習武之時才知道對方的身份,再後來就隻是遠遠地瞧見過幾次。
承影稍微大一些就開始征戰四方,平瑞安府匪患,又正麵迎擊暮池戰甲,承影臉上毫無畏懼之色。
夢中都是美好的場景,那英姿颯爽的少年還是元熙儘管與傳言不符,倒也還是元熙印象中的樣子。
五光十色的景色無端變幻莫測,就像是陰雨連綿之後莫名就會有晴朗的星空一般。
元熙在夢境中暢遊北疆的朝陵山,在雲野之下見證西陵峽的日升月落,隨後便看見“元”的帥旗從遙遠的南際緩緩向北邊靠近。
她興奮不已,元熙知曉那是何人。
她的父親和兄長就在南邊不遠處,她似乎奔過去便可以看見父親威風咧咧的的戰甲,看見兄長熠熠生輝的長槍。
於是,一身雪白禁裝的元熙便向南奔跑,她想念闊彆已久的親人,想念那些已經羽化登仙的兵將。
就當她就能伸手觸及到父親的戰袍的袍角之時,原本晴朗的山脈直接變得晦暗不明,隨後便是昏昏沉沉辯不明方向。
碩大的雨滴連帶著鵝毛般的雪花直接從灰色的蒼穹之上傾斜而下,毫無禁忌,像是要將這西陵峽的眾人直接淹沒在異國他鄉的山中。
她想上前為父親擋一擋那根本無法躲避的雨雪,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尖一直傳到心中。
伴隨著無儘寒意的便是陣陣發自內心的痛楚,元熙感覺自己像是直接穿過父親和元翰乾的身軀,隨後直接跌倒在雪地之中。
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跌進了不知深淺的無名溝壑之中,隨後眼前的景象變得愈發不真實,就像是無邊無際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