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沐煙煙同學，來辦公室一趟。”

黑板上方的圓球形監控器傳來班主任的呼叫聲。

正埋頭解題的沐煙煙驚了一下，而後疑惑抬頭。

辦公室裡正看著監控的班主任見她抬頭，又喊：“沐煙煙，過來一下。”

透過監控器傳來的音量有點小，正值下課，班裡亂哄哄的，率先聽到班主任呼叫的同桌伸手拍了拍沐煙煙的肩膀：“煙煙！老班叫你，快去！”

沐煙煙於是擱了筆，起身向辦公室走去。

高二五班任課老師的辦公室與高二五班在同一樓層，沐煙煙出班級門左右看了看，才確定地向右轉。

奇怪。

她在班級裡已經足夠透明了，班主任找她會是什麼事呢？

沐煙煙邊走邊想。

不過辦公室離五班不遠，沐煙煙沒想多久便到了辦公室門口。

禮貌敲了敲門，沐煙煙道：“老師，我是沐煙煙。”

門內傳來班主任的聲音：“請進。”

沐煙煙輕輕推了門走進去，又輕輕關了門，把在走廊上打鬨的學生的好奇視線隔絕在外。

“老師，您找我。”

沐煙煙規規矩矩地站在班主任的辦公位旁邊。

班主任是個溫和的女老師，平時很愛乾淨，班級裡的大掃除總是由她指導進行，她的辦公位也乾乾淨淨，物品整潔有序。

“是，我找你來，是因為剛剛你媽媽給我打了電話。”班主任轉動座椅，麵朝著沐煙煙。

沐煙煙因為有些營養不良，所以個子也是小小的，這時候恰好跟班主任平視。

但沐煙煙很快轉開了視線，盯著班主任桌上的幾個小徽章看，兩隻手背在身後。

沐煙煙小聲回複：“是我家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回去嗎？”

沐煙煙猜測可能是這個原因。但其實她不想回去。

“是。”班主任歎了口氣，像是沒想好要怎麼說。

沐煙煙也歎了口氣，看來確實是要回去了。

“好的老師，現在嗎？”

班主任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是的。”

沉默了一會兒，班主任還是開口：“煙煙，你媽媽剛剛打電話來說，你……你的爸爸去世了，所以要你回去一趟。”

不過沐煙煙的反應倒是與班主任想的大相徑庭，她準備的一整包紙巾放在桌上也沒派上用場。

她既沒有震驚，也沒有悲傷。

相反，若是有人能聽到沐煙煙的心聲，甚至能聽到她內心的慶幸與解脫。

班主任憐惜地看著似乎是悲痛到失語的沐煙煙，安慰的話卡到嘴邊，最後也隻吐出兩個字：“……節哀。”

沐煙煙這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她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攥緊了，視線放空在桌上的小徽章上，很快地蓄起了滿眼淚珠。

“老師……我知道了。我……我現在就回去。”

沐煙煙向班主任鞠了一躬，有眼淚甩出來“啪”地摔到地上，碎成一朵珠花。

班主任忙起身，扶住了沐煙煙，攬住了小女孩故作堅強的瘦削肩膀，又是歎著氣道：“哎……我送你到車站……”

沐煙煙道了句謝，語調悶悶地帶著點哽咽。

班主任開著她的新能源車帶著沐煙煙。

沐煙煙坐在副駕駛上，安全帶勒得她有點窒息，她放空目光，額頭抵著車窗茫然地對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發呆。

悲傷嗎？難過嗎？

其實不儘然。

想起上高中之前的生活，她的身上便開始隱隱作痛。

無休止的勞累，無休止的謾罵，無休止的挨打。

爸爸……那個人在她的生活中扮演的是個什麼角色呢？

是肆意施暴的混蛋，是滿嘴臟話的醉鬼，是隻會壓迫她和她媽媽的魔鬼。

從前無數個日子希望他從世界上消失，如今他死了。

就這麼死了，死得真輕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