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到達保靖縣城,奉流離一反日前的低調,在城裡最大的客棧要了個院落住下。隨後,還特地吩咐人燉了雞湯,午飯時上來給丁辰補一補。
昨夜之事,雖然還沒有定論,卻總離不開“氣虛體弱,外邪易侵”的前提。
奉流離注意到,雖在飲食調節上下了功夫,丁辰的身體未見消瘦,但連日奔波和日夜顛倒的作息,早已讓他的精神困頓,腎陽虧損。
事實上陽氣被消耗得最猛之處,分明是被某主人每日吸走的——隻是丁辰沒發現,奉流離自己先良心發現了。
奉流離多少也有點男人的通病,就是虧心事越是做多了,對人也就越是溫柔——雖然彆人這對象一般指家裡那位太座,而丁辰暫時還不算是他的另一半。
捧著雞湯,被命令暫時不準下床的丁辰,眨眼仰望著他的主人。
“主人……”
“怎麼了?這家店的味道看起來有這麼差嗎?”
“不是的……其實是……屬下最近好像又長了……”
長太高還不滿?奉流離疑惑地挑眉。
那是真陽龍骨啊,雖然檔次比起先天仙骨還差一點,好歹元陽精純,作為雄性代表長得高大是必然的。
基本上所謂骨骼精奇,在摸骨前肉眼就可以分辨一二,高大修長、比例勻稱是肯定的,運動神經、反射弧、平衡感極佳,所以不管是練武還是修仙,進境都比一般人來得輕易。
“雲影衛常需隱伏,身材高大並不適宜……”
“切,又不是女人,還控製什麼體型……往後你不需要再躲躲藏藏的,跟著我先得身體強壯,給我老老實實地吃。”
“是,主人!”
“……不用答得這麼悲壯。”
喝完一碗後,奉流離又滿上,親自端了用勺子往百般不願的丁辰嘴裡送……這給人喂雞湯的感覺,倒真有幾分像在侍候坐月子的妻子。
——呸!打住,就算他是神仙,男男生子這麼恐怖的事,還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作者表示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會!)
飯後,奉流離心情好轉,終於允許丁辰下床走動。
“對了,今天有七夕的廟會,要一起出去走走嗎?”雖然他對古代的簡陋集市興趣不大,不過自從來到這邊,除了山溝裡刨坑就是趕路躲人,確實沒有好好體驗過生活。
“七夕的廟會……?”丁辰滿臉茫然。
雲影衛訓練並未教給他過多的人情世故,學習必要的知識統統是為了執行任務,市井的節慶風俗自然被歸類為不必要的內容。
丁辰知道七夕,每年主人陪夫人設宴夜祭星辰,該準備些什麼他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看他的表情奉流離也猜出個大概,直接拉上人轉身往外。
“走吧。”
保靖曆史源遠流長,始於戰國,至明又為軍民宣慰司,曆來人丁興旺。
集市上行人往來如織,二人緊牽著手避免走散。
“聽說過牛郎和織女的故事嗎?”奉流離一邊向路邊的攤販們買下各式精致巧果一邊問道。
“……未曾。”丁辰一邊掏出銅錢付賬一邊回答——管賬這種事一向由他負責。
“民間傳說的版本很多,簡單歸納了,就是老黃牛教唆小青年耍流氓猥褻小姑娘的故事,後來被姑娘的母親知道了,隻準他們每年見一麵。是個很淒美的愛情故事。”
猥褻版牛郎織女的傳說就是這麼產生的。
“七夕就是他們見麵的日子,這個節日是為了紀念這位姑娘的一雙巧手。”奉流離撚起一個泥捏的小猴,放到丁辰手心裡。
“不過明明被耍流氓,還是喜歡上對方,愛情這種東西果然很匪夷所思。”
“愛情……究竟是什麼呢?”提起愛這個字,丁辰心裡仿佛被燙了一下,來不及仔細思考便脫口而出。
“這個啊……我也說不準,大概會不由自主地想著一個人,想在一起,想對他好吧。”其實奉流離這人,除了戀愛沒談過什麼都乾過,尤其是一臉嚴肅地信口胡編這種事沒少乾——這也算是道門的職業本能吧。
想著一個人,想在一起,想對他好……?丁辰輕輕一顫,握著奉流離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入夜後,二人在望江樓要了個憑窗的位置,從二樓往外眺望,隻見黑暗的水麵上,一盞盞河燈隨水漂移,波光搖曳美不勝收。
奉流離突然打破了靜謐,語氣是少有的凝重。
“丁辰,可曾後悔讓我活過來?”
“絕不後悔!”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便不需要內疚………我是指,那些你們收集來擺陣的孩童……隻要你覺得讓我活著沒錯,那你就沒做錯什麼。”實際上奉流離作為受害者之一,對於這個塗炭生靈的邪陣有諸多不滿,卻不想苛責身為棋子的丁辰,他也僅僅是聽命行事而已。
提起孩童,丁辰又想起夜裡那蒼白透明的小手,咬牙強忍著即將冒起的寒顫。
“神話傳說雖常常被誇大,可也並非完全是造假的……諸如鬼神妖魔,”奉流離將視線從遙遠的江麵轉了回來,落在丁辰的臉上。“隻要跟著我,就會不斷遇上這種事,作為一個普通人害怕是正常的。你可會後悔?”
“不後悔!”那是隱忍卻又堅定的神情。
奉流離眼神柔軟下來,指尖描畫著近在咫尺的眉梢眼角。
“丁辰,你看到的不僅僅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