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怎會回來?”寶瓔好奇問道,他明明去找八爺了,又怎會出現,難道他能預知自己有危險?
“聽到動靜就回來看看。”他隨口敷衍過去,天知道他是怎麼了,本來已走到很遠處,心卻仿佛被猛捶了一下,格外生疼。他也不知道這不安從何而來,鬼使神差般沿原路返回,就撞上她獨自哭泣。他不免嘲笑自己,心神竟在那一瞬攪亂了。
寶瓔摸著脖子上的瓔珞,不敢回頭直接進屋去。直到進屋關了門,才從格子窗上偷偷窺視。他在門外駐足片刻,才離去。
換過衣服,梳洗之後,寶瓔拿了些藥抹在脖子上,躺在床上想著剛才的一幕幕,這真是夾雜著驚恐意外和感動的一天,她兀自沉緬在回憶中,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是該憂還是該喜呢?她不知道,她已走進那個屬於愛新覺羅家的漩渦。
而胤禎並未立刻離開,在僻靜的小竹林停留許久,太子究竟為何為難寶瓔呢?這念頭在他腦中久久不散去,他皺眉,不知何時起,這個妹妹有事情需要瞞著他,他老早就知道,隻要和十三有關,他們之間,就會隔著些什麼。竹葉幽森的影子映在他陰晴不明的臉上,這注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
“寶瓔!”八爺低喚一聲,將托著托盤從行宮出來的寶瓔拉到一邊。
“怎麼了?”從來不見他如此緊迫,緊握自己手腕的大掌不住得顫抖。
“他受傷了。”八爺壓低聲音,壓不住內心的焦急。
“什麼?皇上發現了?”寶瓔震驚,行宮裡明明一切如常。
“待會兒細說,是刀傷,胳膊上,我那裡有藥,但沒人會包紮,你可有辦法?”八爺道,他身旁沒有可以信賴的太醫,而皇上身邊的太醫是斷然不能驚動的。
“行,我待會兒去你那邊。”寶瓔平複這自己的心情,讓自己鎮定下來,越是危險就越要裝作若無其事。
“好。等你。”他鬆了手,匆匆告辭。
寶瓔沉思片刻,回屋翻出自己的行李,一顆心亂怦怦跳,有關胤禎的片斷一刻不停出現在眼前,沒有人會包紮,胤禎的傷口豈不是還流著血?取出傷藥思前想後,帶上裝糕點的盒子出門。
出了門就撞上聖上寵信的太監總管魏珠,寶瓔不由得心下一緊。宮裡都知道,即便是得罪了李德全也不能得罪魏珠,這位總管整治下人很有一套。太子複立之後,皇上調整了宮內人事,魏珠的職權越發大,氣量卻越發小,稍不留神就會被他責罰。
寶瓔見魏珠那雙勢利精明的眼睛盯著自己手中的漆盒,主動交待道,“這是前日出門前良妃娘娘賜的棗泥糕和栗子糕,前日見八爺有些思鄉,奴婢今日給八爺送去。”
“寶瓔果然知道揣測主子們的心思,難怪各家主子,不管是德主子還是皇上,不管是十三爺,還是八爺,對寶瓔你都刮目相看。”他不像其他人那樣稱寶瓔為格格,冷冷打量著,親自揭開漆盒,仔細檢查才放心。
“總管見笑了,做奴婢的自然要伺候好主子。”寶瓔恭維道,心裡暗暗期盼這煩人的魏珠趕快離開。
“難怪宮裡總傳說,什麼人都會倒台,隻有李德全和你寶瓔不會倒,他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眼裡心裡隻有皇上一個,你眼裡是哪個主子都有,不管誰得勢,總能踩在利字上。”魏珠打定主意教訓寶瓔一番。
“奴婢惶恐。”寶瓔暗自較勁,沒想到她一向與人為善的處世方式在他人眼裡竟是這樣的趨炎附勢,也難怪彆人誤會,她和十三十四甚至八爺之間的狀況在有心人看來,不就是左右逢源嗎?
“你快去。”他冷眼凝視寶瓔良久,終於發話。
寶瓔鬆一口氣,抱緊漆盒向前走,魏珠的目光讓她脊背發涼,她本能感覺到,魏珠對自己的盤問並非例行的公事,這中間,似乎有些什麼說不清的東西。
“八爺久等了,我路上被魏總管攔著問了半天話,這才過來。”她掀了帳子。
“魏珠?”八爺暗自重複這名字,眉心不易察覺得微蹙一下,“他說了些什麼?可是問到你此行目的?”
“那倒沒什麼。”寶瓔道,“他以為我拿了宮裡的點心來討好八爺呢。”
八爺調笑道,“隻怕你的名聲是壞了。”
“誰愛說誰說去。”她老早就不在乎了,如果十四有個好歹,她還要名聲做什麼,“他怎麼樣?”
“暫且包著,隻怕還要找大夫。”八爺沉吟道。
“無妨,有我在。”八爺正欲問寶瓔如何行事,被內室胤禎的咳嗽聲打斷。
“彆動!”寶瓔止住正欲起身的胤禎,右臂的傷口的血勉強止住,衣襟和皮膚上沾染的黑泥已經洗儘。寶瓔鬆一口氣,八爺的手下還不賴。
“我要把繃帶剪開從新包紮,你忍著。”寶瓔細看他傷口道,取過桌子上的剪子動手。
“嗯。”他的嘴一張一翕,艱難地吐納,蒼白無血色的臉無礙英俊的容顏。
見到傷口,寶瓔倒吸一口冷氣,果然不是意外。傷口平整,必定是高手刻意為之。傷在右臂,不是箭傷,看來經過貼身搏鬥。敢傷害皇子,能傷害皇子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