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帶著我?”林夜不懂,很委屈。
司念不回。
他覺得自己做事毫無計劃,令人討厭。
一個對生沒有任何留戀的人,卻因為自己小時候未實現的願望,隨隨便便把黑尾帶在身邊。
他不能給黑尾一個穩定的以後,說出去給它吃上肉的承諾,也說變就變。
司念看著黑尾,十分內疚。
他又看向黑漆漆的車窗外,昏黃路燈下的柏油馬路被疾馳車速拉成泛著月白色的線條,似乎還有些扭曲暗沉的模糊笑臉。像極了鬼屋裡女鬼的陰魂不散,她時不時對著司念詭異笑著,血淋淋的長舌頭發出黏糊糊的血液流淌聲。
司念因為渾身刺青符籙和女鬼共生,他傷女鬼傷,他死女鬼死。
為了解脫,司念選擇過自殺,隻是被司家人發現,救了回來,並且加持符咒讓他無法傷害自己。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司念在非人折磨下,憎恨全世界。
他對任何人都提不起來好感,包括林夜。
隻是林夜帶他洗澡,願意給他吃自己身體變成的雞蛋羹,也會溫溫柔柔和他說話。
司念才願意和他不那麼保持距離,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一些被司晨軒刺激出來的想法,去跟一個怪物做朋友。
可他連朋友是什麼都不懂,現在他覺得沒必要和任何人有關係。
他終究求死的想法更多。
司念無悲無喜,掃除不相乾的雜念,他應該想想,怎麼認識站牌上的字。
眼下,能活多久就為黑尾爭取多少吧。
先讓它吃頓肉。
林夜見司念不願意理會自己,輕輕歎了口氣,身體慢慢消融,化作一攤液體,流出快速行駛的公交車。
梁子航伸手攔了攔,指縫裡卻什麼都沒留下。
“喂,好歹他還能給我們解個渴。”梁子航覺得這個怪物可以留下。
司念依舊沒有理會,他身邊好像有無形的屏障,不接受任何他不想接收的信號。
病氣的他,疲憊困頓,視線始終看著昏暗無儘頭的公路。
他又善變了,考慮一直停在第四關無限待下去,是不是就能徹底迎接他期望已久的死亡。
畢竟每過十五站,沒有通關就會有人隨機受傷。他也是隨機一份子,不可控的危機,早晚會讓他達到目的。
他不知道自己犯過什麼錯誤,不指望用怪誕喜歡的答案走出這關。
隻是,拋出受傷幾率,多久會死,長時間不吃東西,肚子會疼。
司念很不喜歡餓肚子。
想到饑腸轆轆導致的胃部灼痛,他眉頭緊鎖。
上一關的食物雖然吃的囫圇吞棗,可胃部的舒適感,讓他過分眷戀。
於是他又善變了。
為了能吃上一頓熱乎的食物,他還是決定想辦法闖關。
他期盼著下一個站點快點出現,他可以努力記下來字的樣子。
林夜消失,司念一點反應都沒有。
梁子航覺得很可惜,失去了無限飲水機。
車上其他人還在絞儘腦汁地想自己錯在哪,有幾個人發生了爭吵。
少數人覺得司念的提議是對的,大家都把自己想到的錯誤說出來,排除彙總,能更快速知道怪誕需要的答案。
又開始吵了,司念煩躁,踢壞了前邊的椅背,很凶:“閉嘴!都閉嘴!不然我先送你們去死!”
瘦骨嶙峋的人無比暴躁,飛濺的塑料渣讓整個車廂頓時鴉雀無聲。
“我能踢碎椅子,就能踢碎每個人的頭。”
司念沒有團隊概念,他隻想隨著自己的性子來。
大家怯怯看著喊完就像泄氣氣球一樣有氣無力的人,雖有不滿,卻都沒敢回嘴。
“你們都找地方坐好,既然意見不統一,就在心裡默默想,誰運氣好誰走人。”梁子航像個熟練的助理,站起來指揮大家。
絡腮胡很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
齊劉海偷偷告訴梁子航:“你們沒有進入公交車之前,所有人都把絡腮胡和金絲眼鏡當主心骨。”
梁子航撇撇嘴,怪不得他倆這麼針對司念。
畢竟他們這三個都圍著司念,一看就是知道幾個新人裡誰是主導。
一山不能容二虎,道理梁子航懂,但是這種生死未卜的怪誕世界裡,就沒必要非爭個高低人氣吧?
現在需要團結!
看著身邊空出來的座位,徒留一條黑狗,站在利益角度,梁子航是想念林夜的。
除了解渴,好歹還能壯大一下他們的隊伍。
“林夜太玻璃心了吧,這就走了,不講義氣。”梁子航小聲叨叨。
玻璃心林夜離開公交車後,默默盯著開走的車,期盼司念能回頭看自己一眼。
可他始終沒看到那個吃了自己血穿著自己身體變成衣服的冷漠男人,對自己有半分挽留。
好氣啊!
可還是想跟著他怎麼辦?
林夜臉色很臭。
[怎麼,身為一個怪物,為什麼會對人類產生這麼大的興趣?]
林夜耳邊傳來一聲聲陰森貓叫,他聽得懂冰冷的質問。
他回頭,一旁綠化帶的矮樹叢中,有一隻身形巨大的黑貓緩緩顯現。
它藏匿黑暗之中,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
林夜聳肩,沒有回答,而是問:“怪誕之主從哪裡獲得食物,提供給司念?”
黑貓眼睛眯了眯,發出幽深綠光,它不回答,僵持著,等林夜回答自己的提問。
林夜不予理會,仍舊詢問:“我在怪誕世界很久了,雖然隻生活在那一關,卻從未聽到過怪誕之主會給任何一個拉進來的人如此破例過。你為什麼不質問,我們的主,是不是先對司念產生了極致的興趣,是它在破壞規則。”
所以他認主怎麼了?
用不著一隻黑貓怪替怪誕之主審訊。
黑貓眼神有些鬆散,它視線挪向正在遠去的公交車,開始迷茫。
它不知道,怪誕之主為什麼要給司念提供食物,希望這個人持續闖關。
[食物來源於人類世界。]
黑貓喵喵幾聲,選擇和同類妥協。
[怪誕之主能出去,我們也能,但是沒有怪物喜歡人類世界,他們肮臟!他們喪心病狂!]
黑貓叫聲瘮人,提到人類,全身尖銳硬毛炸起,凶狠無比。
原來它有三個頭,但林夜看不出來另外兩張畸形的臉屬於什麼物種,像是……被砸爛的肉泥,發出怒吼。
“怎麼出去?”但他不關心怪物的原本樣貌。怪誕世界那麼多怪物,奇奇怪怪,這隻還算能入眼的。
他關心怎麼得到食物,去哄主人歡心。
[他是人類!我們是怪物!我勸你不要和司念卷在一起。]
黑貓怪憤怒,擺動尾巴,帶起血腥的風。
林夜不耐煩,他慢慢走近黑貓怪,盯著它不友善的眼睛三秒,非常和善笑了笑。接著他猝不及防推出一道鋒利液體,死死纏繞著巨大黑貓怪的脖子,手掌一拽,直愣愣把它拉出綠化帶,重重摔在馬路中央。
下手極黑。
[唔!]
黑貓怪鼻腔頓時流出鮮血,其他兩個畸形的頭痛得發出尖銳刺耳叫聲。
像銳器劃著鐵片,林夜耳膜一陣刺痛,他收起笑容,神色倨傲。再次使用液體,把黑貓怪和另兩個頭的嘴巴封堵。
慘叫聲被迫戛然而止,他加重力道。
“你最好告訴我,身為怪物的我們要如何去人類世界,獲得食物。”林夜冷峻,神色間帶著一絲玩味。
他撕扯黑貓怪的嘴。
慢動作之下,林夜欣賞著黑貓怪眼裡遞增的恐懼。
似乎隻是在看一隻可愛的小貓撒嬌。
巨大疼痛讓黑貓怪全身扭曲,隨著壓迫感加劇,死亡一點點逼近,它嚇得心臟要崩裂了。
[你竟然因為一個人類,對同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