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淼拉了韁繩,正欲往旁側行去,突然一陣寒風拂麵,她低頭攏了攏身上的白裘,抬眼隻見齊良朝她望來,他略微頷首一笑。
兩人上次不歡而散後,還沒遇見過,這段時日,齊良忙於追查“青花毒”的由來,大部分時日皆不在營中。
他今日難得披甲,身形挺拔,遠望去,竟真有些將領的氣度。
顧淼客氣地拱手而笑,微微轉眼,卻見他身側高檀的目光亦朝她望來。
他額邊的箭傷,已經淡得看不見了,蒼白的臉頰上,仿佛也有了一點黯淡的血色。
他亦如齊良一般朝她拱手。
顧淼立刻轉開了眼,打馬而走。
數十騎往回五山行去,一路疾馳至山下,天空落下了大片的雪花。
顧闖勒馬,揚聲道:“山路陡峭,又遇雪天,諸位小心些,可冬日,獵物慣愛藏在高地林中,若是人數眾,恐怕會打草驚蛇,此刻若先分作幾路,從西麵與北麵兩麵而上,到了山頂平台處彙合。等到歸了營地,獵物多者,重重有賞。”
眾人歡呼數聲,隊伍便朝西北兩個方向,分頭散去。
顧淼坐在馬上,見顧闖打馬先行,朝西麓而去,她原本也想往西麵打馬,可轉瞬又見,高檀跟隨顧闖,亦往西而行,她手中一緊,急忙拉住韁繩,調轉了馬頭,朝北麵而去。
她扭頭再看,高橫也朝西麵而去。
齊良的主意便是挑撥離間,要高檀與高橫相爭,高橫若真下毒害了高檀,見他僥幸而愈,自然也不肯善罷甘休。
顧淼希望高橫能真的,將高檀趕回湖陽。
不必殺他,隻要將他送回湖陽,就行。
高檀活著,亦能回到湖陽與高宴鬥法,與高恭相爭。
高氏一族,倒是鬥得越凶越好,鬥得傷筋動骨,元氣大傷,才是最好。
想到這裡,顧淼內心稍定,長舒了一口氣,尋著北麵山麓,往山林中去。
冬獵,她從前在鄴城的時候,常來回五山狩獵,隻是搬去湖陽後,她再沒來過。
重遊故地,半百感慨。
顧淼取下懸在馬鞍一側的長弓,緊緊握在手中。
不是所有人都能重頭來過,既然從頭來過,她一定要好好把握這般良機。
回想起她的小半生,她在寨子裡的時候,在鄴城的時候,即便征戰不斷,她也有純粹的快樂的時候,可是後來……
後來她和高檀離了心,夾在阿爹和高檀之間,左右為難,皇城再大,宮闕再美,可是似乎連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朱樓碧瓦也是灰蒙蒙的。
顧淼不願再想,索性一夾馬腹,朝山野深處而去。
她四下而望,開始尋找獵物的蹤跡。她腳下是一匹良駒,腳程極快,不知不覺,她已到了林中深處,四周鬆柏入雲,她索性拔箭挽弓,雪亮的箭尖直指碧空。
幾隻麻雀在空中飛快掠過,她放弦而去,一隻麻雀撲騰了兩下翅膀,旋即墜落。
顧淼視線往下,又見枯葉堆裡,一隻灰影快速竄過,她又放一箭,射中了枯葉堆裡的那一隻灰鼠。
顧淼抿唇而笑,先朝麻雀墜落處拍馬而去。
雪花落在白裘的兜帽上,又往下落去,地上薄薄一層霜雪蓋住了深褐色的土地,馬蹄踩過地上的枯枝和雪泥,發出幾聲脆響,在空蕩的林中,格外清晰。
顧淼眉頭一皺,卻聽身後林中突然傳來幾聲悶響,像是腳步聲踏進雪泥中的悶響。
咚咚咚,接連又是幾聲悶響。
她腳下的馬兒不安地揚起了前蹄。她拽緊了韁繩,馬兒才不至於朝前狂奔而走。
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扭頭一看,隱隱約約間,真有動靜,林中有東西?
片刻之後,一個笨重的黑影自粗壯的樹乾後,晃了出來。
它全身漆黑,腦袋巨大,兩隻耳朵豎起,胸前有一小撮月牙形狀的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