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淼一麵想,一麵瞪向了朝她奔來的一人一馬,黑衣人手中的長弓再度對準了她。
兩馬迎麵而奔,顧淼左手按住了刀柄。刀鋒上尚還掛著一點殘存的布帛,她也顧不得拂去了。
她的右手接連翻轉,將韁繩在手背結結實實地纏過了兩圈。
鐵箭呼嘯而至,顧淼朝左側一閃,避過了飛箭,可她的動作未停,上半身繼而又向下探去,她的右臂力,牢牢地揪住了韁繩,折腰而下,左手抽刀。
雁過千山是一匹好馬。
短短數息,她的眼前便已出現了另一匹馬的前蹄。
她的刀口遽爾一轉,朝那馬蹄上部砍去。
馬嘶的刹那,她捉緊韁繩朝上挺立,左手長刀順勢而上,徑自刺向了馬背上的身影。
馬匹轉瞬朝前墜落,那人手臂被砍,長弓落地,整個人搖搖欲墜,也朝另一側翻滾下馬。
顧淼飛快奪過他馬鞍上的箭筒,絲毫未作停留,急急朝前行去。
馬蹄愈疾,未到斷崖畔,她便看見了一人一馬立在崖畔。
顧淼拉弓射箭,隻見那人聞得馬聲,轉過臉來,滿眼驚恐,可已是躲閃不及。
鐵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他的胸口。
他往後仰倒,人隨之跌下了馬背。
顧淼拉了拉韁繩,雁過千山緩了速度。
可她左右而望,崖畔再無旁人。
高檀呢?
顧淼沒有輕易出聲,唯恐周圍還有埋伏。她手中按住了刀柄,策馬又往前行了數步。
崖畔的雪泥染了紅,打鬥的痕跡顯而易見。
她目光一凝,瞥見靠近崖畔處的半個腳印。
高檀!
她翻身下馬,朝那腳印下的斷崖張望:“高檀!”高檀真死了?
“高檀!”顧淼揚聲又叫了一聲。
崖底吹來一股又一股薄薄的白霧。冰冷的霧氣拂麵,顧淼不耐地抹了抹睫毛上的凝結的多餘水氣,定睛再往下一看,風吹散了繚繞的霧氣,她眨了眨眼,隻見距離崖畔數丈處,赫然凸出一塊石台。
石台上此刻像是蜷縮著一個人影。
“高檀!”
人影紋絲不動。
顧淼側目望向了斷崖畔的樹乾。
她思索片刻,靈巧地跳上了粗壯的樹乾,探身往下一望,人影真是高檀!
他躺在那一處凸出的石台上,摔得頭破血流,閉著眼睛,還在昏睡。
“高檀!”顧淼高聲叫道,“你醒醒!”
顧淼揚手,焦急了揪下頭頂一蔟紮手的針葉,精準地朝高檀的臉擲去:“高檀,醒醒!”
針葉落到他的額頭上,順著垂落的頭發,滾到了一邊,他的眼皮動了動,人真的醒了過來。
顧淼喜道:“高檀!”
高檀睜眼,視線朦朧了一陣,才漸漸看清了空中倒掛著的人影。
“顧遠?”
他回來了?他為何要回來?
高檀試著動了動四肢,渾身劇痛無比,尤其是左腿,他低頭看去,那一枚鐵箭還插在他的小腿之上。
他聽見顧遠喊道:“你先不要動,我找東西,拉你上來!”
話音剛落,顧遠的身影消失在了樹乾之後。
他的身手比他想象得還要好。
他孤身一人,去而折返,竟製伏了其餘的追兵?
高檀頭腦昏昏沉沉,思緒斷斷續續,他記得剛才,顧遠隻數箭,便能箭無虛發。
難道他沒有去尋援兵?反而自己射殺了追兵麼?
可他記得他的箭筒裡明明沒有箭了。
高檀想了一小會兒,卻又聽見上方再度傳來顧遠的聲音:“你還有力氣能抓住扔下去的繩結麼?你要是還有力氣的話,雁過千山便能拉你上來。”
一條扭成麻花繩般的布條從崖頂垂了下來,黑色的布料,像是幾條腰帶結結實實地被捆在了一處。
高檀掙紮著,先動了動雙腿,又雙手撐地,勉強半坐了起來,他雙手攀緊了布繩,用力地拽了一拽。
“你抓緊了!”崖頂飄來了顧遠的聲音。
話音剛落,高檀便覺手臂往上一揚,頭頂上傳來了馬蹄的聲音。
手中的布繩繼而拖拽著他穩穩地往崖頂攀升。
雁過千山跑了不多遠,高檀整個人便已被拉上了崖畔。
顧淼回頭一看,適才注意到他腿上插著的鐵箭,血跡浸染褲腿,顏色愈深。
她翻身下馬,走到了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細看他,不禁蹙了眉頭。此刻高檀的臉色倉白,唇上幾無血色。
他本就餘毒將清,眼下又遭暗算,到底是誰這麼想置他於死地?
“我身上沒帶止血的傷藥,還是等見到大夫再拔箭。”顧淼四下望了望,正準備扶他起身。
遠處傳來隱約的馬蹄聲。
顧淼立刻警惕地按住了長刀。
難道山中還有追兵?
她壓低聲對高檀道:“我們得儘快下山去。”說著,她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讓他的大半重量靠在她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