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渡河(2 / 2)

動簾風 漠小蘭 4321 字 9個月前

高檀順著他的目光也再度望向了顧淼。

顧淼讀懂了他的眼神。

他想知道她為什麼知曉。

不,他在試探她究竟曉不曉得他斷發的原因。

顧淼索性隨之笑了一聲,順勢摸了摸小路的腦袋:“彆害怕了,吃頭發的妖怪在湖陽,我們這裡是鄴城,妖怪不敢來的。就算真來了吃頭發的妖怪,這裡頭發比你長的人多了去了,真要吃人頭發,也萬萬輪不到你。”

“呼……”小路拍了拍他的小胸脯,長舒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高檀哥哥嚇死我了。”

*

寒風刮了大半夜,雞鳴之時方歇。

高檀攀上營中三層塔樓,遠眺湪河。天色未明,河水隱於漆黑之中,河麵之上,薄薄的水霧飄動,恍如輕紗,零星可見幾點幽幽燭火之光,不知是漁火,還是渡河的船燈。

今日自鄴城大營前往涼危城的人不少,他留在鄴城,打算趁機去一趟城中。

自回五山歸來後,顧闖雖然待他客客氣氣,可是他不敢掉以輕心,他在城中可用的,如今唯有肖旗一人。

齊良的態度模模糊糊,他隱約察覺到他不喜他,可是齊良卻以笑麵對他,興許比顧闖更為棘手。

而顧遠……

高檀想到昨夜他對小路說的話,顧遠年齡雖小,可似乎,意外地,卻比他外在表現出的聰明持重不少。

至少,他沒有當麵戳破他的難堪。

顧遠是個出色的武人,猶善射藝,在回五山之時,他去而折返,竟回來救他。

高檀嘴角揚了揚,不過一瞬,便又平了,他果真年紀小,是個怪人。

河麵上的薄霧縈繞,船舶於河上平流緩進。

涼危城在湪河南側,顧淼起了一個大早,順著一隊人馬,登船過河。

距離鄴城南門不遠處,石匠已經開始修築石橋,往後渡河,更為容易。

一想到,今日無須再麵對高檀,顧淼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昨日,一整日與高檀呆在一處,委實心累。

在她眼裡,他其實是高檀,又不是高檀。

他不是她記憶中的高檀,不是她認識了十五年的高檀。

此刻的高檀像是一張乾淨的白紙,絲毫沒有染上她回憶裡的濃墨重彩。

她厭惡眼前的高檀,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道理。

他沒有做錯什麼,他甚至還救了她。

於她而言,此刻的高檀其實是個真正的陌生人,勉強算得上,一個偶有交情的陌生人。

不是與她朝夕相伴了十五年的高檀,他沒有為難過她,他也不是那個冷冷清清的皇帝。

她對於高檀來說,大概也算是個陌生人。

他不識顧淼,隻知顧遠。

並且……並且,他就要走了。

她也不必再為難他了,他就要走了。

顧淼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湪河上,冰涼的的清風拂麵,她覺得仿佛一直盤旋在腦海的迷霧也被驟然吹散了些許,清明了許多。

先前,她竭力想要送走高檀,說到底,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過於在意他了。

可是隻要當他是個陌生人,是個救了她一命,於她偶然有些恩情的陌生人,她就不必在意他,不必再為難他了。

顧淼幾乎下定了決心。

天邊的旭日慢慢升了起來,滿池碎金,晨風吹散了河麵上的薄霧。

船舶靠了岸,顧淼背著弓下了船。

今日隨軍來,是為點庫,涼危城如今有了守軍,軍械庫自也要另立。

顧闖令顧淼和其餘兩個軍士,一同前去點庫,既避免了差錯,也免了當中有人暗藏私心。

顧淼在軍械庫呆了一早上,臨近午時,才得了空閒,從庫中出來。

涼危城中營內陳設尚還不全,夥食不算豐富,且按人頭準備,今日過河來的兵士不少,等顧淼到了炊事營帳前時,早已裡三層,外三層地擠滿了人。

她索性轉身,往涼危城中心的方向而去。

前些時日雖遭戰火,但攻城迅速,城中尋常人家沒吃太多苦。涼危城這段時間已然恢複了生機,雖然人來人往,見到陌生的臉孔,仍有些束手束腳,但城中的食肆,茶坊照舊開放。

顧淼捏了一袋銅錢,打算去城裡吃茶,再找個鋪子買炊餅。

涼危城中有兩條長巷交錯,最為熱鬨。

顧淼先在北巷口給自己買了一碗豆腐,吃過後,打算再去南巷口買一碗茶。

茶鋪門臉小,可是地段好,生意不錯,往來的除了新來的軍士外,還有不少涼危城中的本地人。

冬日喝茶,茶水上還添了炸過的細碎麵塊,有些油水味,遠遠聞上去,噴香撲鼻。

是以,顧淼耐著性子,立在門口排隊。等了一小會兒,她的眼神不輕易地掃過街對麵的鋪子,卻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從一間藥鋪走了出來。

寬肩蜂腰,健步如飛,身上雖未披甲帶刀,可是他走路的姿勢,一看便知,他是個武人。

更何況,顧淼認得他!

肖旗!

他是肖旗!

即便麵目年輕了不少,但是他就是肖旗,不過,他為什麼在涼危城裡,眼下,他不是應該在湖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