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鐘念信息的時候，俞妤正在圖書館值班。

【要不要打個電話？】

【好，等我五分鐘。】

俞妤迅速地將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塞進帆布包裡，戳了戳身旁人的手，表示自己有點事情要先走，得到應允後她便提前離開了。

她邊走邊拿下耳朵裡的藍牙耳機，從包裡翻出有線耳機連接好手機，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她剛好走到了圖書館的門口。

電話一撥出就被接了起來。

“剛剛在乾嘛呢？”

沒有招呼，也沒有任何寒暄，一開口就是一句詢問。

“在圖書館。”俞妤看了眼時間，“這個點不是在上晚自習嗎？”

“本來是在走廊背書。但是今天不知道怎麼了，死活也背不下去，就想給你打電話了。”

“老班不在嗎？”

電話那頭的鐘念毫不在意：“在也沒事，我跑到操場來了。”

校道邊是提前步入秋天的梧桐，俞妤踩著腳下的落葉往操場走去。

“我也在往操場走。”

耳邊傳來笑聲：“好巧哦。”

俞妤也笑了：“嗯，好巧。”

……

“出成績的時候，我正在背政治，看完分數，那些字就怎麼也進不到腦子裡了，這幾本書我翻來覆去有上萬次，反反複複一直背我感覺自己快要背吐了。”

鐘念咬著牙：“真的惡心。”

聽著她的話，俞妤下意識點了點頭，她記得那種感覺，那些東西總是背了又忘，忘了還得背，反反複複永無止境，像是逃不掉的死循環。

就算她已經離開了那間教室，還記得那種惡心到恨不得一口氣將書全部都撕碎掉的感覺。

她補充道：“更惡心的是，無論背得多麼滾瓜爛熟，考卷發下來的那一瞬間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所有的記憶在書本關上的時候就被原封不動地吞回到書裡。

“沒錯！”

“更更惡心的，是最後考的東西可能跟書裡一點關係沒有。”

“是的！！！”鐘念簡直不能再認同了，“就像這次的地理，看到題目的我隻想揪著出卷人的衣領問他你這出的是什麼東西，這是人類能想出來的題目嗎？”

聽著鐘念的怒吼，俞妤已經可以想象到她張牙舞爪咬牙切齒的樣子，她忍不住彎起嘴角。

“拜托，地理也不是人做的題。”

而等她們一番儘情的吐槽，笑聲過後卻突然陷入了沉默，俞妤抿了抿嘴，沒有開口，隻是安靜地等待著。

然後，她聽到了鐘念有些低落和迷茫的聲音。

“阿妤，我有時候在想我的選擇會不會是錯的。”

她已經不止一次做過那樣的噩夢，在經曆了比彆人多一年的痛苦之後，換來的結果還不如第一次。

她荒廢了一年的時間，還是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沒有逆襲沒有翻盤沒有理所當然的好結局，隻有個滑稽的笑話。

雖然已經隱隱約約猜到她的想法，但是在聽到鐘念的話後，俞妤的心還是跟著一沉。

鐘念是俞妤高中的同桌，也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她們上的是市裡最好的高中之一，讀的又是文科的重點班，憑她們的成績上個重本不是什麼難事。

作為一起鬼混三年的好朋友，她們之間的成績差不多，隻是高考的時候俞妤發揮不好不壞，但是鐘念卻是嚴重的失利。

那個暑假，鐘念把自己關在家裡想了很久很久。

最後還是決定去複讀。

她說出自己決定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反對，複讀的壓力大，下次考試難度和分數線也都無法預估，誰也不能擔保第二年的結果一定會比這次好。

隻有俞妤支持她。

因為她知道鐘念是多驕傲又固執的人，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可能，她又怎麼可能會甘心接受現在的結局。

可是複讀的壓力那麼大，就像一座龐大的大山時時刻刻籠罩在頭上，讓人透不過氣來。

晚上的操場比白天人要多得多，俞妤繞開了人群，走到了偏僻寂靜的角落，她的手慢慢繞起耳機線，輕聲地開口。

“念念，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在我心裡，是特彆勇敢的人。”

鐘念悶聲道：“應該沒有吧。”

“其實在你告訴我你要去複讀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勇敢。你知道嗎？我上大學後遇到許多人，其實大多數的人都不滿意這個學校這個專業，就連我心裡也不是沒有後悔過的，隻不過我們都沒有那個勇氣重新再來。”

比起差強人意的現狀，他們更怕未知的可能，害怕賭上一年的籌碼卻依舊不如人意，所以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退而求其次接受如今的結果。

“我們所有人都知道再來一次會經曆怎樣痛苦的過程和多沉重的壓力。但是念念，你不一樣，選擇做出這個決定的你，已經比我們所有人都勇敢太多了。”

俞妤站在操場的邊緣，望著頭頂上遙遠清冷的月亮，眼神溫柔。

“所以這麼勇敢的你怎麼會不配擁有一個更好的結果呢？”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鐘念略帶沙啞的聲音。

“難怪你不好意思跟我說。”她埋怨著，“真的是太肉麻了阿妤。”

俞妤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她摸了摸鼻子，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頭頂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

她受驚地抬起頭，卻隻看到有個身影消失在二樓的陽台。原來這個角落的對麵就是一棟男生公寓。

鐘念也聽到了那道雜音，問：“怎麼了？”

“沒事，剛剛旁邊好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