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她看著掉落在睡衣上那滴眼淚時，愣在了那裡。

這算什麼呢？鱷魚的眼淚嗎？

“怎麼了這是，怎麼還哭了？”

俞妤一邊覺得自己這樣遲鈍的反應可笑，一邊卻又在聽到媽媽擔憂的話後徹底壓垮了嘴角，她伸出手抱住了她，一整個埋在她的懷裡，委屈得像個孩子。

不是那種嚎啕大哭，但卻是怎麼也止不住的淚意。

她的頭上是媽媽疼惜的歎息聲，她的手輕柔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就像是幼時她被噩夢驚醒時，她也會第一時間抱住她，溫柔地安撫著她，直到她恢複平靜。

而當俞妤再次跌入夢鄉後，也能感受到母親的撫摸。

專屬於媽媽的，仿佛永遠不會疲憊的愛意。

俞妤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在哭完之後拿著被子擦眼淚時久違的感到羞恥，然後被媽媽毫不留情地拍了下手，她從旁邊的桌上抽了張紙，幫她擦起臉。

“多大人了，還拿被子擦臉？”

媽媽的語氣嚴厲，動作卻輕柔，擦乾淨麵前姑娘臉上的淚痕，她又捏了捏她發紅的鼻子。

“既然他對你那麼好，那為什麼還是分開了呢？”

俞妤翁著聲，還有些鼻酸，心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因為不喜歡了。我們都已經不喜歡對方了。”

這樣的問題好像很多人都問過她的，她似乎也給過許多回答，但是這個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她不願意說的最簡單最直白的真心話。

在剛剛掉眼淚的時候，她非常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個問題的答案，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程述的呢？她已經無法說出某個準確的時間節點。

但是她想起，在學生時期某個無比尋常的午後，她揉著眼睛走下樓，就看到了等在樹下的他。

午後的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落到他的身上，白色校服上映照著斑駁的日光，他聽到開門聲，偏過頭望了過來，在看到她的時候臉上露出靦腆又期待的笑容。

她總是會被這樣的瞬間擊中，一顆心填得滿滿當當，滿到快要溢出來的歡喜。

但是後來，是怎麼消失了呢？

那些熱氣騰騰的愛意。

俞妤並不想去質疑愛的永恒，她隻知道既然當下的喜歡是真摯的，當初他們是因為彼此喜歡才走到一起的，那麼不喜歡的時候就應該痛痛快快分開。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聽到這個不出意外的答案，她媽媽歎氣道：“天天把愛不愛掛在嘴邊，愛哪裡有那麼重要……”

耳邊是媽媽絮絮叨叨的聲音，俞妤雖然安靜地聽著，但是心裡卻不認同。

她記得，小的時候，她問過她的媽媽，問她愛爸爸嗎？這樣童言無忌的話，隻得來母親的輕笑，等俞妤長大後，她就再也不問了。愛不愛是最明顯的事情，她的父親是個粗枝大葉的丈夫，他不懂妻子在生活中布置的小心思，也從未在什麼紀念日裡送她浪漫的禮物，甚至他都不曾為她吹過一次頭發。

後來她才明白過來他們結婚生子也許不是因為相愛，大概那個時候的許多大人都是這樣過來的，遇到一個還不錯算是合適的人就在一起湊合過日子，湊合湊合就是一輩子了。

但是俞妤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說過，她一定一定不要這樣。

“可是媽媽。”俞妤等她說完後才輕聲開口，“我不想要那樣。”

她一點點將被子抱緊。

“我不想要和不愛的男人過一生。”

這樣短暫又寶貴的一生，隻有和相愛的人一起才不算浪費。

她的語氣很輕，眼神卻帶著執拗，這樣固執的模樣惹得麵前的母親愣了愣，她看了她很久，眼神裡是俞妤看不懂的情緒。

最後她的母親輕輕歎息著，手慢慢撫過她的臉頰，常年在黑板寫字使她的手變得粗糲，但俞妤沒有感覺任何不舒服，而是將臉貼向了她的掌心。

她的母親笑著，沒有再說任何不認同的話。

“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