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渴望的旅程 朱海京這幾天恍恍……(1 / 2)

走在木香路 明書 6666 字 10個月前

渴望的旅程

無名的野花

散落在夕陽下的田埂

熟悉的晚風

吹不散即將啟程的心動

赤腳的女孩兒啊

甩開臂膀

追逐這漫天晚霞的浮動

耳畔輕輕呼嘯的風聲

溫柔陪伴雀躍的心情

明明啊

不是夏末將至的殘夢

高礦的天空正慢慢侵染火紅的霞光,輝映夕陽黃色的餘暉,將這片鄉村下無垠的稻田籠罩在溫柔的暮色裡,遠處稀落的平房升起濃濃淡淡的炊煙,在細細的清風中輕搖慢擺,又消散在楓染般的天空。

在這片此刻柔和得仿佛靜謐的田野上,一個小小的人兒牽著水牛走在這幅傍晚的暖色油畫裡,為這塊鄉村的幕布點綴上絲絲露水生機。又一陣清風拂來,隱約中似乎夾雜著細碎的歌聲,在稻田裡打轉,又掠過田埂,在青草的顫動中漸漸平息。

朱海京哼著從電視裡學來的歌曲,牽著牛繩在田間行走,身後水牛粗重的鼻息噴在她□□的腳後跟上,癢癢的,像她此刻得心情。暑假將儘,姨媽對她的態度漸漸親和起來,偶爾乾活不太利索或是將墨水濺到衣衫上,姨媽也不是給她冷臉,而是反過來簡單的安慰幾句。每天早晚放牛喂草,晨起晚歸一如往常,竟也能得幾句表揚。在姨媽突然變得溫和的眼神與言語中,朱海京幾乎也以為自己一夜間長成一個懂事乖巧讓大人可心的好孩子了。

麵對姨媽突然的關心,朱海京有些不能適應,有些惶惶不安,但更多的是無法抑製的喜悅,因為她知道,媽媽就要接她回縣城了。不自覺的去想象未來和媽媽在一起的生活,可以離開這裡,不再隻是一場醒在深夜裡的美夢。今天的夕陽似乎也落得比過去快了,白日似乎也不再漫長,朱海京心底騰起彩色的泡沫,咕嚕嚕化成音符溢出她的喉嚨,在人煙歸巢的傍晚,在廣闊交錯的草徑上輕輕的哼著曲子,來來回回總是那兩句,卻釋放著她小心翼翼的雀躍心情。心中像吃了幾塊臘肉,香香的,滿滿的,濃濃的。

田徑上的小花兒撫過朱海京的腳心,擦過水牛的齒鼻,碎倒在黑色的重蹄之下,被淩踏而過,留下一路殘狀,然後,在明日清晨,托著夜凝的露水重新站立起來。

細碎的歌聲一直蕩漾開去,從霞光初至到夜色降臨。暗下來的天空讓朱海京停了聲音,專心看腳下的路,蚊蟲開始在腳邊停繞,她扯一扯牛繩,將水牛的頭拉離地麵,手上使了點勁,加快腳步朝遠處燈火亮起的地方走去。

漫天的靜謐星光漸漸彌散了夕陽的流彩,朱海京收回抬頭仰望的目光,望向近在眼前的荷塘。夏末降至,滿塘的荷葉開始卷起了葉邊,折下了腰杆。零星幾株白荷高高伸出花莖,接下當空落下的月光,晚風輕輕吹動花瓣,在一塘仍然茂密的暮葉之間,在夜色裡騰起的濃重陰影之上,泛著熒熒的白色光芒。

寬寬的池塘對麵正對著一間高梁脊瓦的平房,最東麵的側房窗子透出忽明忽暗的燈光,朱海京知道此時正是姨媽和姨爹對著小小的黑白電視機喝稀粥,菜幾邊上一定和平常一樣擺著一副未動的碗筷,碗裡涼著稀粥,等她回去吃這頓晚飯。望著開扇的窗戶明明暗暗,朱海京不自覺放慢了腳步,鬆了牽繩的手勁,低下頭一步步緩緩繞過池塘。

繞過了池塘,走近房子的時候,電視劇裡的人聲歌語穿透窗紗傳出來。朱海京沿著屋前寬整的稻床下遊,像西麵一間獨立的低矮牛圈走去。牛蹄離開了柔軟的草徑,在稻床乾硬緊實的泥麵上“噠噠”作響,敲在朱海京此刻漸生出了些壓抑的心上。仔細將牛繩栓到圈內的樁上,又給牛盆添足了清水,才起身往東麵走去。

“西湖美景三月天—哎——,春雨如酒柳如煙—哎——,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麵手難牽……”新白娘子傳奇的片尾曲響起,一道人影晃出來,朱海京加緊腳步拐進廚房邊的水巷,從缸裡舀水洗臉。

“回啦,趕緊洗了去吃飯,桌上給是你留的魚,吃完,不要剩了。”姨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朱海京趕緊轉回身,神經條件反射般的輕輕繃了起來,低聲回答:“哦,好。”

“嗯,去吧。”姨媽說完彎進廚房燒洗澡水去了。

鬆了口氣,朱海京擦乾手快步走進東麵的小客堂,給姨爹打了招呼,便坐上小板凳開始吃飯,她吃得快速,掐著時間想著在姨媽燒完水過來之前吃完。

電視裡短暫的狗屁膏藥放完,下一集白娘子又開始了。“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千年等一回我無悔啊啊——是誰在耳邊說愛我永不變,隻為這一句啊哈~~斷腸也無怨——”,朱海京抬起碗,一邊往嘴裡扒粥菜,一麵張眼盯住電視屏幕。

劇情正演到白素貞被雷峰塔的仙將製住,阻止她出塔門與趕來的許仙相會,門外幾個兵將也拖著許仙離開還未闔上的塔門。

“娘子——!”

“官人——!”

兩人奮力伸直手臂抓住彼此的手掌,撕心裂肺地呼喚著對方。白素貞一身白衣,單髻散發,凝視許仙,眼中淒淚滾滾,徒勞地抗掙著束縛,無邊的痛苦、無奈與不舍顫動在白娘子的深眸中,化作連綿清淚,砸在淩亂的白衣上,砸在高高的門檻上,砸在許仙終知懊悔的心裡。兩隻手抵擋不住各自身後的強力,絕望而不甘的艱難脫離,慘白的指節最終無法勾住指間,來不及再次施力挽留,指尖倏忽分離。大門一寸寸的闔上,一分分關上白素貞留在塔內搖擺抖動的身體,和那始終無法收回的伸向塔外的手臂。許仙瘋狂的掙紮,羸弱的身體狂撲向前,跌跌撞撞的撲在最後一絲縫隙也無的朱色大門上。頹然的敲砸門板,然後滑落在門腳,口中喃喃叫著“娘子…”,終於失聲痛哭。哀怨的插曲清晰起來,言說這妖人之戀此刻悲劇的注腳。

“該!許仙就是個呆子,他不跟法海裹到一堆,白娘子也不得被關,不都是自己造的孽!”。姨爹突兀響亮的聲音驟然響起,一句自語驚得朱海京一個激靈,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姨爹。

姨爹仍盯著屏幕,板寸油亮的腦袋在屏幕的熒光前不屑的擺動,眼中滿是不耐。電視裡農藥廣告插進來,姨爹轉過頭:“丫頭,蚊子上來了,快點吃完好洗澡,一身汗洗了才舒服——恩?你咋是在哭?一臉鼻水——個傻丫頭,電視裡都是假的你在這外頭哭個什麼勁兒啊——!”

聽姨爹這麼說,朱海京一摸上臉,真的是一把淚,淚水什麼時候出來的她完全沒有知覺,隻覺當時跟著十分傷心,竟入了戲,然後淚出得無聲無息。她趕緊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埋在碗裡。

“唉——”隻聽姨爹一聲輕歎,一盤菜就挨到了朱海京眼前,盤裡的幾塊魚全被趕到她的碗裡。“你姨媽給你留的,全部吃完啊,放到明天也要壞,哎哎——慢點慢點,小心刺——”。

“嗯。”朱海京大口飯菜填在嘴裡,含糊地應了聲,心中突然異常酸軟,隻盯著自己的碗,幾滴眼淚悄悄地掉在了碗裡。

“中漢!去收衣服準備洗澡了——!”姨媽在廚房那邊高喊過來,朱海京趕緊扒完最後一點飯菜。

“行了!曉得噠——!”,姨爹中氣十足的喊了回去,人卻不動。

朱海京站起來收拾碗筷。電視裡長長的筋骨治愈散廣告放完,又一集電視要開始了。聽到朱海京碗筷叮當的聲音,姨爹轉過頭對她說:“跟你姨媽說一聲,你先去洗,洗完再來換我。”

瞟了眼電視,再看看姨爹已經轉回去對著電視的臉,朱海京應了聲:“好。”今天菜盤有點多加上飯盆碗筷疊在一起,堆得有點高了,十歲的她個子還很瘦小,不由得要將碗垛微微抱起來又輕輕貼倒在身上,以防滑手滑腳摔了盤子。小心翼翼往外走,碗筷發出不太安穩的撞擊聲。

“等哈等哈丫頭,拿不動就分兩次撒,不要勉強,來,回來——”,從朱海京手裡卸了幾個盤子,才說:“去吧。”

“中漢——!你還磨蹭啊?還要我三催四請啊你!天天叫你洗個澡跟喊魂樣的!”姨媽不耐煩的聲音又從廚房尖銳地吼過來。

“行噠行噠!就來噠!”姨爹動聲不動身的喊了回去,又對朱海京道:“快去跟你姨媽說,你先去洗。”

將碗放到灶台上,姨媽正在渣草窩後麵滅燒火灶內的火。朱海京趕緊往大鍋裡倒了兩瓢水,熱鍋剛熄,正好能溫了剛剛倒進去的洗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