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
找到媽媽和小池母女,已經領表排了隊,很快便交了費用拿了票據。朱海京和小池道彆後,媽媽還要去幾個辦公室完結轉學手續,就讓周度群帶她到商店買文具,然後直接回家。
小池臨走時小小聲問了她的住址,說開學前自己會找她玩,朱海京高高興興和她約定。
出了校門往右是回家的路,往左跟著周度群,經過一家家小吃店,有涼麵啦循糖啦,棉花糖啦,動物轉盤抽獎啦,小米糕啦還有螺絲肉,每個攤位每個鋪子前都圍著不少和她一樣的學生,擠在一起吃著香噴噴的零食。
有個攤位前人比較少,賣的冰糖葫蘆,一串串紅紅的果子插在稻草棍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過朱海京看的不是山楂,而是插在稻草棍最下麵的幾根冰糖橘,雞蛋大小的桔子剖了皮,淋上一層淡黃透明的冰糖,橘子瓣透過陽光顯出一粒粒的紅彤彤的橘子肉,想象這外甜內酸,外脆裡嫩的口感,她的口水在口腔裡直打轉。
“老板,多少錢一串?”周度群在她身後問。
“冰糖葫蘆1塊,冰糖橘5毛。”
“給我一串糖葫蘆。”
“給你。”周度群將糖葫蘆遞到她手中。
朱海京接過,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原想開口換成冰糖橘,但終於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就著手裡的糖葫蘆咬了一口,蜜蜜甜甜酸酸脆脆,原來也十分美味。
啜著糖葫蘆和周度群走進一家文具店。
“看看有什麼想要的,看好了一起拿到櫃台。”周度群領她進去。
文具店大得驚人,店內的每個角落都十分亮堂。朱海京記得鄉下的那些商鋪終年都在沾滿灰塵的燈泡下昏黃不清,櫃台老舊灰潮。這家店裡一列列的櫃子整齊乾淨,顏色漂亮又清晰。
她一直想要一支中性筆,“白雪”牌的。在筆架前找了找,馬上發現中間一整排都是“白雪”的標簽,藍粉白紅紫,晶瑩的筆管,漂亮的圖案,拿在手裡,全叫她舍不得放下。在鄉下,有一支時髦的中性筆是件讓人羨慕的事,那個時候,中性筆才剛剛出現在文具店,而“白雪”是最早的牌子。那個時候,她的那支“英雄”牌鋼筆已經用了很多年,沒有零用錢,也就沒有辦法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所以有支中性筆便成了她心中一個小小的願望。
湊近去看價格,“1.5元/每支”,有點貴,一支鋼筆也不過2、3元,而且不像中性筆那樣是一次性的,她有些猶豫。決定不下時她想看看周度群都買了些什麼,抬頭卻發現他已經不在筆架附近。
順著陳列櫃往裡走,轉過幾個彎,終於看見他站在一堆畫紙前,好像和什麼人說著話,因為被陣列櫃遮擋,她看不見和他說話的那個人。走的更近些,隱約能聽見他們低聲的談話。
“還在畫呢?”一個女人的聲音,十分輕柔。
“嗯。”周度群眼睛看著手邊的畫紙,聲音很低。
“上次給你買的那些畫紙用完了沒有,用完了我再給你買點?”女人的聲音微微提高了點,透出些期盼。
“不用,我爸給了我不少錢,買畫紙夠用了。”
“那……文具書包呢,該換新了,想要什麼樣的,我給你買。”女人的聲音稍稍有些急切。
“家裡用的還是大半新的,就不換了。”
朱海京走到他身邊,這才看清他對麵的女人,第一眼便是白淨。烏黑的頭發,白淨的臉,是個有些年紀的女人,雖然臉上看不出一丁點皺紋。濃濃的睫毛,眼神溫柔。
“周度群?”她出聲詢問。
周度群回頭看見她,轉頭對那個女人,“我要走了,得送鄰居這個妹妹回家。”
說完便抓了她的手臂往外走。
“小群——”女人在身後輕輕呼喚。
周度群聽了下繼續往前走。朱海京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站在原處,一身綠衣,眼光閃動。
“度群,我東西還沒買呢。”她試圖停下來,但周度群毫不鬆手。
“我家裡有很多新的,回去都送你。”他頭也不回,腳步微急,好像在逃跑。
朱海京被周度群抓著手臂一直往前走,經過小攤,經過校門,直到他在前麵有些氣喘噓噓,才鬆開她的手。
她倒沒什麼,不過是快步走,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隻是看著他勻氣的樣子,想起那個女人來。
“那個女人是誰啊?”她小心翼翼地問,直覺讓她意識到那個女人對他來說是特彆的。
“…… ……”
“我,我就是覺得那個阿姨好漂亮……”他沒反應讓她覺得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下意識地想要解釋。
“她啊…是我媽。”
她看著他的側臉,似乎在微笑的樣子,卻看著地下,眼角一團漆黑沒有亮光,有些陌生,有種……好像大人的感覺。
“你媽?你媽不是——”沒說完她馬上住了口。
來了這個大院,也聽媽媽說過度群家裡的事,他媽媽姓霍。大人都說霍阿姨跟著彆的男人走了,就在對河的焦桐市。在他們那裡,女人拋夫棄子是一件比男人拋棄妻子更不恥的事情。女人應該本分地相夫教子,就算有一天被丈夫拋棄,也要守著自己的兒女過下去。這樣的事在鄉裡聽的多了。平日鄉裡村民磕閒話多就是這樣的內容。
這個時候聽到周度群提起自己的媽媽,她很驚訝,差點說出那些聽來的話。
“是啊,連你都知道了。”周度群似乎又笑了下。
“不是,沒有,我……”她不喜歡他這樣的表情,急切地想要解釋點什麼,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每學期開學的時候都會來學校看我,這些我爸都不知道,所以,我希望你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也不要告訴其他人好嗎。”周度群轉過身看著她的眼睛,眼神黝黑一片。
“好,我保證不說出去!”她急忙保證,似乎這樣才能彌補些什麼,至於彌補的是什麼她也不清楚,“不信我跟你拉鉤!”
“連朱阿姨也不能說。”他伸出小指,笑容滿麵。
“…好,連我媽也不告訴。”
兩根小指勾在一起,甩了兩下,便成秘密,便成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