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

身體在不停地下墜，就像跌進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泊一樣，周身充斥著冰涼的液體。楚明言不知道是否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睜開眼睛，因為他自認為並沒有睜開雙眼，但卻可以看到來自水麵底下的視角。

那樣的視角很奇怪。

波動的水麵就像往眼球上強行罩上了一層濾鏡一樣，是深藍透明還充滿律動感的世界。

原來蘭契亞他們所生活的地方，看到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嗎？

楚明言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空中打了個轉，旋即像片羽毛一樣輕柔地落在了地上，腳底終於踩上了一片充滿實物感的泥土，甚至讓人想再跺上兩腳確認一下其真實性。沒有再感受到任何被水流包裹的感覺，楚明言判斷自己大概是降落到了什麼海底洞穴之中，所以暫時可以再繼續行使他在陸地上的那些習慣，比如睜眼，比如行走。

他先是睜開了眼，肉眼可見地是一處山洞一樣的環境。洞頂的天花板還在往下滴水，而在他的正上方，掉下來的那個地方像是有什麼透明的東西在阻隔湖水倒灌一樣，楚明言甚至可以看到有魚兒在上頭遊過，但他們卻無法像楚明言這樣，在這裡來去自如。

0608這家夥久違地現了身，識海裡先是懶懶地傳了一聲哈欠，繼而是那家夥好奇又疑惑地發問：“誒，我們怎麼到這裡來了？這裡不是楚自雲的秘密基地嗎？”

楚明言暫時不想去管什麼秘不秘密的事情。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0608這家夥這幾天不知道死到了哪兒去，除了平時一些正常的通訊使用以外，就連抽卡界麵都被暫時關閉了。而現在一到新地方它就又突然冒出來，這很難不讓人懷疑這破係統是不是又在憋什麼壞水。

“我說你啊。”楚明言邊說邊環顧四周，像是在確認目前所處的環境：“你最近到底跑到哪兒去偷懶了嗎？就算是更新維護也不需要那麼長時間吧，你是加載了個70多G的補丁包嗎？”

“我才沒有偷懶呢。”0608說著又打了個哈欠，忿忿的語氣被困意衝散，倒更像是閒聊時的自嘲：“我隻不過是在更新係統的時候，被楚自雲那家夥給擺了一道而已。”

楚明言聞言單挑起一側眉梢，真不知道是該誇自己的這位表叔料事如神，還是該說0608這家夥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笨蛋。

或者說它們兩個應該各占了一半才對。不然但凡有一方稍顯偏差，事情的走向大概就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如此“順利”。

“他對你做什麼了？”楚明言說著從倉庫裡掏出了一張空白地圖出來。道具【空白地圖】的好處就在於，隻要使用者事先觀察過周圍環境，就可以用鉛筆將腦海中的記憶影像繪製出來。斜放的鉛筆筆頭，用薄塗的方式將場景內的布局描塗出來，甚至連楚明言腦海中對於一些地方的小看法都給標注在了上麵，像兒童樂園裡的可愛簡筆畫地圖一樣。

“其實也沒什麼，”0608回答道：“就是把我的禁言模式通過一個加密開關給無限期打開了而已。至於打開的密碼，我想應該就是你當時刷開指紋鎖的時候。”

0608的意識其實早在楚明言打開模擬器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加載啟動，隻不過長期不開的設定一旦重新啟動就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因此，它才會顯得如此姍姍來遲。

楚明言描塗的筆尖一頓，即使知道了楚自雲或許已經預料到了眼前的狀況，也還是會被對方可怕的“遠見”所打敗。

他給0608設置了這個功能，就意味著他知道這個機器遲早有一天會派上用場。那麼，之所以讓0608的禁言動機到底是什麼呢？難道是想在沒有外界乾擾的情況下，試探自己是否具備破釜沉舟的勇氣嗎？哇，這麼一想，怨種老叔不僅怨種還很變態呢。

是讓人覺得智商高到很變態的那種。

楚明言扶了下額頭。

“那如果我沒有觸發這個選項呢？你豈不是要一直當啞巴下去了？”

誰知0608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配合上它說話時的語氣，很難不讓人覺得這家夥甚至還聳了它的肩膀：“還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搞事的不搞事，一切風平浪靜到一年期滿，甚至連觸發這個啞巴功能的前置條件都沒有呢？而且你也沒得選擇吧？既然對方都已經把你逼到這份上了。”

楚明言抿了下唇沒有說話。

“那邊，備注裡的東西寫錯了。”就在這時，0608指出其中一處說道：“左邊三點鐘方向的那個小洞，那個地方據我所知應該不是什麼通風口之類的地方。你彆看它給的入口小，裡頭的線路可是很暢通的。”

楚明言順著小光點指向的位置看去，果然看到了一個對應點上的一個小小洞口。那個洞口實在太小，如果將這裡比作是一個大型海綿的話，這塊洞口所占的位置甚至還隻到了海綿吸收孔的二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