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你這麼快就反悔了?(2 / 2)

飛段一愣,下一秒,眼睫緩慢地眨了眨,凝滯片刻,緩緩站起身來,努力轉頭想看去後頸上到底畫了什麼,但是失敗了。

一股粘稠黑暗的情緒在翻騰,他忽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像找不到方向的飛蟲橫衝直撞,顯得十分焦躁不安。

“喂,角都,”他停頓幾秒,突然問向一旁笑眯眯看戲的角都,有些僵硬地詢問,“雪畫的是什麼?”

“這不重要,你看,雪走得這麼快,一定是生氣了。”

角都答非所問,狡黠的臉上寫滿憂心忡忡,誠摯貢獻出了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主意,

“來,我教你兩招怎麼哄女孩子消氣。”

飛段震驚,原來這麼多年都誤會了角都,他正是自己的靈魂摯友。

“對不起,以前是我冒犯了你。”他感動不已,遂稱讚:“角都,你真是個好人。”

“你也不賴,”角都打了個哈欠,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感歎,“作為我的搭檔,可不要輸給那些小子啊。”

真有意思,他興致勃勃地抱臂走在凝固的暗紅上,伴隨著哢嚓哢嚓的碎冰聲,腦海裡浮現出飛段後頸上用鋼筆勾勒出的圖案。

——六角冰晶,雪之一族家紋。

——

夜風入戶,薄霧侵窗,這是一間頗為豪華的旅社,再往前百步便是千燈連晝的歌舞伎町,多有尋歡作樂的商賈貴族在此留宿,隱隱還能聽到靡靡絲竹滾遍香弦,窗外目力所及之處,可見紅裳翠袖、畫棟雕梁。

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純白發絲間穿過,拿軟布毛巾吸發間的水珠,頭發不再滴水後,雪仰頭躺在軟綿綿的床上,用被子蒙住頭,感到一絲迷茫。

這會她已經清醒不少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彆扭襲上心頭,現在回想起來她幾乎要尬的扣出三室一廳。

草,太草了,簡直是離離原上草,她當時是怎麼能理直氣壯地說出什麼“馴養”、“做狗”、“寵愛”這種話的啊!!!

她明顯低估了自己的精神病程度,沒想到自己跟飛段就是一個重症監護室的病友,再加上些微糾葛難清的心緒、晦澀難言的情愫,最終造成了失控時的悖言亂辭。

雪仿佛被草雉劍捅了個來回,十分窒息,極是糾結,不由得在床上來回翻滾。

“砰砰砰——”

門突然被敲響了。

雪慢吞吞地挪步開門,發現是抱著一大束藍玫瑰的飛段。

送花是角都暗中觀察加煽風點火總結出的建議,年近九十的高齡單身漢傳授十九歲的母單青年哄女孩子的經驗,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隻能說一個敢教一個敢學。

飛段把抱了滿懷的玫瑰遞過來,臉上隱隱約約有著可疑的慌張,糟糕,該說什麼來著?怎麼一看見她就忘詞了!

她開門時穿著一身淡粉色的兔子睡衣,濃烈的妝容被洗淨,本就生的昳麗冷豔,素麵朝天仿佛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長發半濕著散落下來,柔和了冷淡的氣質,像是長夜裡的霜霧,明眸善睞,婉約秀麗,輕易錯看成溫和而高貴的名門閨秀。

和之前大相徑庭,讓飛段晃神了一刹那。

她若偽裝成遊女,眼角眉梢都是勾人心魄的豔麗和嫵媚,柳嚲鶯嬌、濃桃豔李,都比不上她眼波流轉間的半分麗色;

殺意沸騰時,她是雪山裡的寒冰、暴雨中的雷霆、刀尖上的鮮血,美的決然,豔的淒厲,氣質裡殺戮和支配共同主宰;

而此刻,她宛如落入凡塵的幽月,有一種讓人不禁想捧在手心的美麗,世間的風刀霜劍、湫穢汙濁,都不能沾染這輪月亮半分。

“緋雪姬”一張豔縱天絕的臉,能演變出無數種心頭好來。飛段恍恍惚惚地想,這樣千變萬化,他好像從來沒有真正看清她。

雪一言難儘地沉默著,靜靜等著飛段開口,結果他同樣保持一種詭異的平靜,隻是恍惚著送上了一大束豔藍的玫瑰。

她接過玫瑰花,準備重新關上房門,因為她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彆關門!”

飛段馬上反應過來,花送出去以後,空出來的手死死抓住門框,可憐巴巴地站在門口,像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犬,弱小可憐又無助,他終於急中生智把詞想起來了,

“角都嫌我太浪費錢,把我趕出來了。”

“……?”雪茫然地眨了眨眼,目光停在飛段脖頸出,似乎想到點什麼,要求道:“鬆手。”

飛段不僅沒鬆手,反而把門框抓得更緊了,一雙紫眼珠蘊含著扭曲的執著,“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雪忽的歎了口氣,“你不鬆手我怎麼開門讓你進去?”

“啊?……哦。”飛段顯然沒想到這點,頃刻間瞪圓了眼睛,話語剛落便立刻鬆手鑽了進去,反手關上門,跟著她坐在床邊。

雪思索了片刻,朝他招了招手,“低頭。”

飛段不明所以,但還是溫馴地低下了頭,傾斜著身體,像是一隻對自己的體型毫無自覺的大型犬,自顧自地來蹭他嬌小的女主人。

雪摸了摸他垂下來的柔軟銀發,手腕逐漸下移,逐漸落在銀白項圈上,哄誘般開口,“摘下來的時候應該會有點疼,但是馬上就好了……”

飛段大驚失色,幾乎要跳起來,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語氣震驚裡帶著幾分委屈,

“你這麼快就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