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她反應過來,把鼬的手放開,睜大了藍眼睛瞪他。
這雙瞳仁在黃昏下剔透的近乎透明,沒被任何雜質沾染分毫,那是比白日晴空更加澄澈的,冰川雪原。
鼬似乎有些無奈,揚起了淡淡的微笑,眉眼微彎,顯得溫柔繾眷,漂亮驚人,
“雪,這些爭端都和你沒有關係,參與其中,隻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危險。”
“哈?你的意思是我多管閒事?”雪終於秉不住神色,顯出幾分惱怒,甩手就要走。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事,你都可以管。”
鼬倒是並沒有放手,反倒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兩下,見雪站起了身,才把她的手放開。
雪慢悠悠地朝前邁步,餘光卻遊移過去。
鼬心底一軟,鴉羽般的睫毛輕抬,露出一雙如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溫柔中帶著幾分沉鬱,
“你說得有道理,我會重新考慮的。”
“你不是在哄我吧?”
聽到鼬這麼說,雪立馬停住了,噠噠噠地折回來,雙手撐著椅背,壓低身子,眼眸亮得驚人。
鼬微笑著搖頭,看著少女明明一臉驚喜還故作鎮定,低頭時認真裡帶出幾分反萌差的可愛來,她這會臉頰微紅,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像是兩汪潭水,一下子就將人淹沒了。
一縷發絲隨著少女垂首而滑落,他伸手將那垂在她臉頰旁的頭發勾到她耳朵後頭去,指尖碰到她耳朵時並沒有拿下來,反而停頓在了那裡,這動作自然而親昵,她並沒有躲閃。
昏昏的暮光透過泛黃的窗子,凝視著彩釉花瓶裡盛放的白山茶。
少女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他,暮色四合,身後是落日餘暉,身前是煌煌燭火,映襯得冰藍瞳孔都泛出金色。
萬籟俱寂,鼬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千朵萬朵的花簇怦然綻放。
“最喜歡你了!”
他腦中轟的一下炸開,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黑漆漆的眼瞳瞬間變紅,三勾玉在血色中毫無規律地旋轉,仿佛有漆黑熾烈的火焰在其中燃燒。
雪還沒看見他眼睛的變化,隻覺腰間一緊,鼬非常用力的把她拉進懷中,她本來是俯著身子低頭,猝不及防被這麼一拉,整個人都跌進他懷裡。
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下來,雪幾乎能聽見他一下又一下越來越快的心跳,問道:
“你沒什麼想說的嗎?”
當然有。
但是他怎麼能說呢?
鼬能聽見她的呼吸,就在耳邊,很淺很淺,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彆,讓他熟悉又心安。
他試過冷靜,不去想這種奇怪的感覺。
可是隻要看到她的一顰一笑,就十分不受控製。
他想要的……是她這個人。
隻是這份情意隱秘、深沉、彎折,永遠都不會宣之於口。
燭光暈成一個昏黃的光暈,朦朧了少女的眉眼,明亮的眸子卻閃爍著盈盈湖光,就像初春吹皺湖麵的一圈漣漪。
水霧綿綿,燈火昏昏,最是歲月安寧。
宇智波鼬一時間有些恍惚:
如果有來生,我甘願收刀歸鞘,做一介尋常布衣,把自己拘在一方瑣碎平常的天地間,和你一起看著歲月安靜的流淌。
白首不離。
這一世終究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不想死,這具破敗的身體也活不過幾年了。
他終將墮入地獄,沒有資格奢望自己能待在她身邊。
沒有未來的人,去貪一晌之歡,豈不是太卑劣了?
唯一能做的事,大概就是把相處的每一天都當做一輩子一樣珍惜。
“謝……”
雪愣了一下,突然伸手去捂他的嘴,再說讓他下去,是不是要給自己發卡了?
啊,她不要麵子的嗎?
鼬識趣地住了嘴。
雪倒沒有什麼特彆的感覺,她隻是高興之餘感歎一下,本來也沒有想得到什麼回應。
她發現鼬的唇色好像比自己的手指還要蒼白,紅眸仿佛兩顆璀璨的寶石,他垂眸注視著她的時候,給人一種哀傷的破碎感。
黑發散落在肌理漂亮流暢的肩頭,蒼白與黑色形成鮮明對比。
鼬的手指勾著捂住嘴唇的手,慢慢拉下來,包裹住她的整個手掌,輕笑一聲。
他說,“今晚月色很美。”
雪將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順勢望了望窗外,黃昏將散,星河漸起,一時間看不出月色何覓。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