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姐姐,停手吧。
你殺不了我,我也沒想殺你。
再不離開此地,待到歸墟之門大開,就難以脫身了。”
眼看沸遁生成的高溫酸霧已然席卷至天穹,照美冥神色冷淡,不欲多言:“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走就算了,雪的眼睛漠然一轉,不再向下看,注視著即將完成的獻祭,語調卻帶些俏皮。
“我要乾什麼呢?這扇門後麵,又是什麼呢?
你猜,該死的人都被我殺了,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呢?”
嗡嗡嗡嗡嗡——
冥冥中響起了一陣古老又深沉的嗡鳴,宛如千百孤魂在三途川低語,又似漫天神祇在高天原輕歎。
鏡中人崩碎的聲音與之重合,驟然響起了一串清脆悅耳的天籟妙韻。
雪朗聲道:“開!”
照美冥渾身一栗,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慌從足心直衝頭頂。
人是萬物靈長,在趨吉避凶上有時會因為聰明的腦袋而少了動物的敏銳。
但在這近乎滅頂的壓迫感麵前,人和動物的第一反應都隻有一個,那就是立刻離開!
十幾隻本來落在塔尖的鷗鳥,似乎是感受到危機,齊齊向大海飛去。
照美冥幾乎是本能地結印,閃爍間瞬身出現在數百米外的人群之中。
下一刻,歸墟之門轟聲震爍,倏然生發出成千上百道明燦的隱雷,瞬間淹沒了整片天穹,場麵恢宏得近乎震撼,像是神祇在對凡人宣讀審判。
在鏡中人的身體和血液徹底堙滅的一刹那,歸墟之門為之洞開,所有聲音都停止了。
不隻是聲音停止,雪發現,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
即將腐蝕到腳下的酸霧不再漫延,地麵上的人們一動不動,就連遊走的隱雷都靜滯了。
這一刻空間失去了維度,時間失去了刻度,世界都為之靜默。
那極度幽冷的氣息靜靜舔舐著周遭一切,時間空間似乎都在它所到之處扭曲崩潰,化為虛無。
發現纏繞在周身的緞帶也在一寸寸消失,雪試著抬手觸碰……
剛一抬手,她就聽到一個清晰的破碎聲響起。
雪一怔,側身看向不遠處的天空——破碎聲傳來的方向。
那群試圖逃離的海鷗,在振翅的某一刻被定格在半空。
現在,它們裂開了。
準確的說,應該是整個空間都裂開了。
喀——喀喇——!
一條閃電狀的裂縫,將這些海鷗,也將整個天空一分為二。
然後是更多的裂縫……以蛛網狀向周圍漫延。
空間一片片破碎,就像一隻被摔碎的瓷器,碎塊被拋飛到歸墟之門中。
雪就站在門前,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她忍不住向內窺視。
門內的世界,是一片繽紛的混沌,如同打翻了世間所有色彩,再將它們並不均勻的隨意攪拌。
難以言宣的世界法則蘊藏於色彩混沌的天外天,雪看得怔怔出神,下一瞬雙眸巨痛,淌下血淚。
當她注視著那片病態色彩的混沌之霧時,腦子感到尖銳欲裂的刺痛,意識中,突然多了一些東西。
那應該是某種信息,或者說是……知識。
隻要看到蘊藏其中的、零碎散落的、虛無縹緲的法則,就會自然而然地得到一些東西。
就像一本翻開的書,如果有人認識上麵的文字,哪怕隻是隨便瞟一眼,就會看到一些知識。
這些信息非常複雜,且極具侵略性,看一眼,就有一部分強塞進了腦子裡!
既不是畫麵,也不是文字,僅僅是純粹的概念。
玄而又玄,不可名狀。
所謂不可直視虛空,原來如此。
“視線”劇烈搖晃,本就模糊的感官,在晃動被拉扯成一幅後現代的抽象畫。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了這個世界的本質……
那是……一本書?
一本畫滿了圖像的……漫畫書?
視覺、聽覺、觸覺似乎在慢慢剝離,世界帶著她一點點沉進了靜默的深海。
勉強睜開顫動的眼睛,隻能看見一種混沌而粘稠的黑暗。
如果她沒有暫時失明,就能看見門扉上的瞳孔極速縮小,化為一點靈光,刹那間凝落。
浮沉的意識在虛空麵前,脆弱得像一根纖細的絲線,即將斷裂時,那點清明的靈光鑽進眉心。
森寒靈光裡閃爍的畫麵取代了這些繁雜無序的信息,那是聖潔的雪山、巍峨的宮殿、肅穆的神像……
感官失而複得,沒時間一點點分析這些畫麵,雪猝然睜眼,就被耀目的雷光刺得眯起。
無數道隱雷從虛空奔湧而出,遊走著向地麵降下,形成了一道道縱觀天地的光流!
而她在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