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的冰川像一麵巨大的鏡子,清晰分割虛實兩端,晶瑩剔透的冰麵倒映著天穹的猩紅,也被蒙上一層不祥的血色。
漫天雪花簌簌,除了極致寒意之外,沒有一點生機,呈出一種詭意森森的美感。
雪的精神投影在冰川上行走,並未感到任何不適,她很熟悉自己的精神世界,早已習慣這裡的環境。
忍者的精神世界是一片特異空間,因人而異,環境與自身的精神狀態和忍術有關係,人柱力對尾獸的控製也是將尾獸封印於精神世界。
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並不困難,精神能量充足即可,但若是闖入彆人的精神世界或者引導彆人進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則對精神能量的精細操控有很高要求。
在霧隱時,她開啟歸墟、控製隱雷、集體傳音幾乎耗儘了所有精神能量,休息數日後方才恢複過來。
這也是她沒有直接用時空間忍術傳送回來,而是選擇乘船的原因,鏡花水月是直接開啟異空間門戶,不需要計算落點,但隻能在中近距離瞬移;
而可以超遠距離瞬移的飛雷神則不同,雖然耗費查克拉不多,可精神力匱乏時,空間坐標容易計算出錯,倒也不會偏差太遠,但是卡個牆什麼的不是沒有可能。
她懷疑之前在虛空窺探到的信息,以及將之封鎖鎮壓的冰寒靈光,都封存在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因為那些本來傾注與腦海的知識,她已經無法回憶具體內容,就像翻開過一本書,但現在隻記得目錄了。
這很不對勁,以她的記憶力,隻要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
而在這段記憶中,她最清晰的是當時大腦脹痛的感覺,以及恢複清醒的寒意。
精神與物質在傳遞過程中或許會有損耗,但絕不會憑空消失,她猜測,是極寒法則將那些過量的知識壓縮封鎖,很大可能就封存於此。
她心念一動,意識瞬間掃過這方小世界。
精神世界,確實多了東西。
那是一汪冰湖,她甚至能感覺到,有一股法則之力自湖心散發出來。
冰川深入湖中,湖水在血月照耀下,呈出詭譎的淡紅色,原本平靜無波的湖麵,在她到來的那一刻,泛起漩渦狀的漣漪。
她彎下腰,手指觸碰到湖水的瞬間,刺骨的寒意漫延全身,簡直要將靈魂一並凍結,溫度似乎接近絕對零度,可湖水沒有一點要結冰的跡象。
她突然感到一股無與倫比的渴望,好像湖心有什麼東西強烈吸引著她,這和她曾經忍不住去窺視歸墟之門的衝動一樣。
這次能忍住不去看嗎?
忍不住的。
朝聞道,夕死可矣。
知識就像無理數一樣無窮無儘,而封存於此的是客觀存在的規律,昭示世界本質的真理,隻等人開啟。
求知欲本來就是本就是人的本性之一,是人類的第三大欲望。
想要記錄,想要分析,想要利用,想要掌握……
精神體幾乎是顫抖的,她立刻下了決定,毫不遲疑地踏入這一片冰湖。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適應了這種極致寒意,湖水汩汩漫過腳踝、小腿、膝蓋、腰際、胸口、脖頸……
直到淹沒頭頂,整個人浸泡其中,她忽然有一種回歸母親懷抱的感覺,似乎同根同源,刻入靈魂般莫名熟悉。
太奇怪了。
精神世界的規則與現實世界並不完全一致,她以精神體的形式出現於此,即使是在水下,她既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閉眼。
下潛到湖底,借著微弱的猩紅月光,她才能勉強看清,湖心周圍延伸出一十八道白玉鎖鏈,牢牢捆著一座刻著神秘繁複花紋的玉台。
而玉台之上,祭奉著也束縛著,一顆巨大而冰冷的蒼藍眼瞳,冥冥中她有一種感應,周圍的湖水曾是冰川的一部分,又被這眼瞳同化,溫度降至極低,卻由固態轉變成了液態。
與自然科學背道而馳,卻恰恰暗合否極泰來的大道法則。
這個形狀,這個感覺……
極寒法則的具象化——寒霜之瞳?
可寒霜之瞳隻在外圍暈染一圈藍色,瞳孔本應是無色的,現在眼仁深處卻泄露出微弱的、絲絲縷縷的混沌光輝。
這讓她聯想起繽紛混沌的天外天,那種打翻世界所有色彩,又將它們不均勻地隨意攪拌,彙聚而成的混沌之霧。
這些混沌薄霧散發著病態色彩的光芒,卻始終無法穿透法則化身的無色瞳仁。
所以說,在她意識即將崩潰時,是寒霜之瞳的極寒法則包裹著這些無形無質的七彩霧氣,共同封印在她的精神世界中?
雪下意識想要去觸碰。
她現在是一道精神投影,看似維持人形,實則每一寸身體都由精神能量幻化,觸碰即意味著精神交彙。
當指尖觸及碩大瞳仁的那一刻,極寒法則迅速將她包裹,在湖底結成一個淡藍冰繭,她的意識裡也突然多了一些信息。
一道沒有一絲起伏、不帶任何感情地聲音陡然在耳畔響起。
“一灼之火能燒萬物,物亡而火何存;一息之道能冥萬物,物亡而道何在。”
誰?……誰在說話?
“衣搖空得風,氣嗬物得水,水注水即鳴,石擊石即光。知此說者,風雨雷電皆可為之。”
……精神世界……怎麼會有彆人?
“猶如內想大火,久之覺熱,內想大水,久之覺寒。知此說者,天地之德皆可同之。”
是我……是我自己在說話!
雪此刻異常清醒,大腦飛速思考,仿佛進入一種極為專注的心流狀態,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她明白過來,是天外天的混沌霧,透過封存它的寒霜之瞳,向她傳遞一點微末的知識,隔著一道道封印,傳遞過來的,是她尚可輕鬆承受的信息量。
於是她本能地以自己能理解的語音,將這些直指大道本源的信息複述出來。
為風雨雷電,同天地之德。
人真的能做到嗎?
不儘力試試,又怎麼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