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的一個月圓之夜。
她半夜被吵醒,掛在她床頭的搖鈴止不住地晃,她捏出一道結界門,藏在其中,用法術撫出了一麵鏡子。
戴著鬥篷的老人站在對麵,問她:“已經是你過去的第三個月圓夜了,還沒殺了他?”
她嘴唇翕動半晌,才道:“我……”
忽地被人打斷:“不要用法術還沒恢複來敷衍我!我已經探過了,你血液濃度正常,法術已經全部凝結好了。”
“就今晚,快動手,再不動手,你全族人的性命——”
鏡子內畫麵一閃而過,一百多人被捆在山頂,而山下,是滾滾燒灼的岩漿。
她臉色一變,立刻緊張起來:“媽媽,妹妹……”
眼前一黑,再次出現老人的臉。“你生來就是為了殺他的,不是嗎?攝魂一族身份低劣,早在誕生時就應該死,是締結下了生死契約我們才得以存活,你想因為你一個人,毀了整個族?”
“就算你不顧整個族群的生死存亡,這些你的親人呢?你想看他們痛苦地離開?多少人對你有養育之恩,你就是這樣報答的?”
……
似乎過去許久許久,她的唇瓣被自己咬緊泛白,聲音像是從喉嚨間擠出:“……我知道了。”
眼前畫麵消失,她在原地靜坐許久,想起族長的那句話。
“用離開時我們給你的那把最鋒利的魚骨刀,吸血鬼最怕它,觸及一下便疼痛不已,殺了他,也會變成最簡單的事。”
她攤開手掌,那把魚骨刀顯出形狀,但若隱若現了幾下,又消失。
像是在經曆什麼艱難的抉擇,她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有眼神不斷變化,唇角時不時地繃緊。
範圍很小,傳遞出的訊號卻很清晰。
終於,長歎一聲後她毅然決然地起身,仿佛已經做好決定。
往窗外看去,是這些天來,難得的滿月時分。
稍縱即逝,機會隻有一小時。
她一轉身,卻看到男人坐在床沿,手裡捧著一個木盒子。
她嚇了一跳,但想起吸血鬼走路確實沒有聲音,於是穩了穩心神,道:“你怎麼……來了。”
但語速比以往還是有些快,能聽出竭力壓製的不安。
他隻是看了她一會兒,臉上露出溫和的笑,說:“有個禮物要給你。”
她有些意外,走到他麵前。
他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下頭忘情地吻她,溫柔輕巧地舔舐,吮吸,他越吻越深,她的眼中漫上一層水霧。
吻了快十分鐘,他放開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節骨頭,尖端很鋒利
“這是我左手的指骨,非常鋒利,送給你防身用。”
兩人貼得很近,他好像完全放心她不會傷害自己。
“為什麼給我這個?”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
“我不在的時候,它可以保護你,也當一個念想吧。”他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的眼睛被淚水模糊,用力眨了眨眼
他又說,“再拜托你幾件事情。”
她看著他心臟的位置。
他怎麼會犯這麼愚蠢的錯誤,把最一擊斃命的地方,暴露給一個不知底細的陌生人。
他真的這麼信任我嗎?眼皮顫了下,她的手背到身後。
“你說。”
一把魚骨刀的形狀再次浮現在她掌心。
男人卻仍舊不疾不徐:“窗台有盆綠蘿,記得不要經常澆水;
“我那隻狗叫卡爾,不要叫錯,否則它會絕食生氣;它看著凶惡,但絕不會傷害你,不用怕它”
“通往三樓閣樓的扶梯是用帶刺的荊棘做的,你要小心,彆割到手了。”
“雖然現在是春天,但天氣依然寒冷,夜裡睡覺時,記得生火燒暖爐,千萬彆感冒了。”
她手心的魚骨刀淬然化成粉末,像是被人用法力流掉了。
男人繼續道:“盤子你都可以用,但有些不耐高溫,碎了就碎了,不要總是笨得要死去撿,會劃傷手。”
“如果真的不小心劃到了,櫃子裡有止血的膠布,記得灑些藥粉,睡一覺就好了。”
月華如練,圓月隱約變為血色,窗外一片靜寂。
“還有……我喜歡身後的荊棘叢,如果我死了,把我埋在那裡。”他像是笑了下,坦然地向後仰了仰,對她說,“好了,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