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亞爾拉氣喘籲籲趕到王都的時候,已經是事發第三天了。
迎接她的不是莉迪雅親切的微笑,而是她為之奮戰的,她所保護的那些人冷漠的眼神。
“莉迪雅她,被抓走了?”
亞爾拉沉默著,坐在臨時避難的帳篷裡。
麵前是僅剩的聖職者,莉婭。
那靦腆的小修女一時之間被推上了台麵,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嗯……那些人是這麼說的”
莉婭躲躲閃閃地不敢看亞爾拉的眼神。
那些人,是說那些由粗暴的男人和混混們組成的所謂民兵隊嗎。
亞爾拉眼神下移,審視著桌上那一杯不夠清澈的水。
她歎了一口氣,“就算我現在失去了魔力,也不是這種劣質麻藥就能放倒的”
話音剛落,帳篷就被粗暴的掀翻。
那些凶惡的民兵團團圍住其中的亞爾拉。
小修女瑟瑟發抖地縮在椅子上,不斷抹著眼淚“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太害怕了嗚嗚嗚教皇大人主教大人,連聖女大人都不在了嗚嗚我不知道……”
亞爾拉拿起手中的劍,看了看那些隻是手拿棍棒的普通人。
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棄拔劍,束手就擒。
就這樣亞爾拉身上寶貴的甲胄被脫下,聖劍被收走,雙手被鐵鏈緊鎖,押送到了王都廣場上。
那是以前當眾處死重罪者和魔物的地方。
“亞爾拉,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沒日沒夜的趕路,和傷口的惡化,讓原本明耀,正直而堅強的勇者少女,現在顯得格外落魄和淒慘。
脫下甲胄後,那腹部傷口滲出的血甚至都已經乾涸結塊了。
亞爾拉張開乾裂的嘴唇,即使是如此境遇,她那橘色的眼睛裡仍散發著澄澈的光。
“王都的百姓們,我明白,你們現在無助,惶恐,隻能將希望寄托於敵人虛無縹緲的承諾上”
“將怨恨給予我,抒發你們的恐懼以暴力和憤怒”
“我不會怨恨你們”
周圍的群眾聽到勇者的話語,多少露出了羞愧的神色。
“但是”
“我隻求你們可以再相信我一次,相信,你們的勇者,大家的勇者,可以再創造一次奇跡!”
亞爾拉的眼神仿若燃起烈火,近日的趕路所見,紮珊娜的惡行與造成的慘狀,那些積壓的悲憐與憤怒在此刻全數迸發。
“可是,你數次放過魔王,你又該如何解釋”
身邊的民兵大聲斥責亞爾拉。
聽見這個稱呼,亞爾拉的眼前恍惚閃過一道嬌小而快樂的身影。
她張開了嘴。
“我,勇者亞爾拉,以全身魔力,向光明神起誓”
屬於勇者的橙黃色和白色金色相間的法陣亮起。
小修女怔怔看著眼前的法陣,“是……神誓”
與一般的魔法誓言不同,這是以神之名立的誓約,如果違反,不僅是全身魔力和靈魂被神明奪取,連子孫後代也會世世代代受神的厭棄和詛咒。
“此生,我定當為人族之大義,斬殺魔王朵瑟坦多拉,如有違反,魂飛魄散,亦不得轉生”
光束衝天,法陣漸漸黯淡,顯示神誓已成。
法陣的紋路在亞爾拉的心臟上烙下,除非完成誓言,否則終身無法擺脫。
在場的人們都被勇者這一行為震住了,誰也不敢說話。
直到第一個人開始鼓掌喝彩,亞爾拉被鬆綁,她才聽到了那些以前她習以為常的尊敬和歡呼聲。
隻是現在的她心裡隻有苦澀。
呼哧呼哧。
“亞爾拉!”
一身衣裙臟兮兮的,披著亂糟糟頭發的芭菲絲順著光亮來到了廣場,大聲呼喊著亞爾拉。
“芭菲絲?”
亞爾拉聞聲轉頭。
雖然平常芭菲絲也夠邋遢的。
但是看著芭菲絲身上的汙痕和臉上臟兮兮的淚痕,她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
重新取得大家信任的亞爾拉趕快把芭菲絲帶到了一處安全的帳篷裡。
乾了一大杯水後,芭菲絲將昨天的事娓娓道來。
聽完之後,亞爾拉組合著得到的線索漸漸明朗了局勢。
這時小修女攙扶著珊蒂進來,這位身體強健的冒險者是紮珊娜最後一次出現的見證者。
再結合珊蒂的證言。
亞爾拉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魔神的陰謀,包括……
芭菲絲那張毒辣的嘴難得停了下來,她緩緩地說:“我們,可能錯怪魔……朵瑟了”
亞爾拉深吸一口氣,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命運弄人。
可惜,現在她們已經是你死我活的死敵了。
被黑雲遮擋而失去了陽光的王都壓抑而悲涼,亞爾拉孤身一人行走,來到了自己的家。
因為在郊區,很幸運的沒有被那些魔族毀壞。
隻是長時間沒有人居住,外加現在沒有陽光,木頭散發著潮濕的黴味。
亞爾拉坐在積了一層灰的床邊。
失去了魔力,她連清潔的魔法都用不了。
背耷拉著,一個人的時候,那些不符合她年紀的擔子常常會把她壓垮,所以她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
她的身邊總是會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或是躺在床上酣睡,或是站在她身邊跳腳咒罵,甚至會傻兮兮地藏在床底等她來抓。
“噗嗤”
亞爾拉笑出了聲,隻是之後是進一步的空虛。
這裡的每個角落都有小魔王的痕跡。
那個為了取笑她,貼上了朵瑟名字的狗盆。
為了時刻看著她,專門訂做的魔晶屏。
給她喂飯,怕她弄一身專門買的口水巾。
灰暗的空氣慢慢被雨滴填滿,而亞爾拉的心卻越來越空洞。
驚雷炸響,露出了亞爾拉那行屍走肉的麵容,以及……
室內那第二人的倒影。
她失去了魔力,竟然還喪失了警覺嗎,亞爾拉迅速反應,正要拿起聖劍,自己卻被搶先一步推倒在不知何時變得潔白而柔軟的床上。
欸,這是……
“嘻嘻,現在誰是小寵物啊,嗯?”
借助雷光,騎在亞爾拉身上的人,一頭粉紅色的長發,上麵有兩個紅色惡魔角發飾,還是那身熟悉的連體皮衣。
朵瑟的表情是亞爾拉再熟悉不過的囂張和傲氣。
“哼哼,不枉我過來找你一趟,看著你現在這……欸??你你你彆哭啊,怎麼了嘛”
朵瑟手忙腳亂地擦拭著亞爾拉眼眶裡湧出的大顆大顆的淚珠。
她還是第一次見亞爾拉哭的這麼傷心,簡直不像個勇者,就是個……普通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