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回頭卻不見人。和朋友說起,朋友卻道太疑心,有被害妄想症。一次兩次的,經過林蔭大道,她望向陰翳的叢林深處,裡麵隻有一片幽深。
經過密集的居民樓的窄巷,隱約聽見細微的腳步聲,身前無人,身後更是無人,隻有一條長而彎曲的狹窄巷道。那腳步聲輕輕地,柔柔的,好像踩在她心上,叫她心裡頭發緊、發怵。她整夜的睡不著覺,一連好幾個月,形容憔悴,神經衰弱。
第五個月的末尾,整日困擾著歐陽的神秘視線忽然消失,不再出現,歐陽的情況逐漸好起來。
度過一個寒冬,燕子攜春天一同歸來,校外大道旁的梨花開得正繁盛。歐陽與發小煙嵐一前一後騎著自行車飛馳而來,樹影斑駁,花瓣飛舞。
歐陽……
“嗯?”
車輪滾動,歐陽向前行駛了十幾米。
回頭······……
那聲音像是穿過悠遠的時空而來,近乎哀求,似是臨死前絕望的掙紮。
看看我。
急促跳動、不斷放大的心跳聲在歐陽耳邊響起,她覺得那聲絕望的呼喚有些耳熟。
求你。
一個急刹,回過頭,忽而刮起的一陣旋風將沉眠地麵的花瓣再度吹到空中,拂過她的麵頰、短發、半裙。在風花與之擦肩的片刻,喧囂驟然隱匿,仿佛置身於虛無的空間,除了無止境的飛花和無邊際的白,歐陽什麼也感受不到,世界空了,她的心臟也仿佛停止了跳動。
風停了,歐陽摸著胸口,感受著自己心臟的律動。
梨花零落,歐陽接住一片,聽見汽車鳴笛,周遭同學的嬉鬨,以及發小在前方呼喊自己的聲音。
“快點兒,發什麼愣呢!”
輕風卷走手中的花瓣,歐陽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便騎車跟上去了。
夏日炎炎,日頭甚是毒辣,臧野躺在鬆樹粗壯的橫枝上睡大覺,破舊的草帽蓋住了臉,右腿搭在另一根樹枝,懶洋洋的晃著腿。樹下放著一個背篼,背篼裝滿了砍得長短大致相當的木柴,尖聳聳的滿背,拿繩子捎了尖。
林中沒有太陽直射,分外蔭涼,歐陽背著畫架爬上陡直的台階,台階兩邊的繡球花大團大團的,藍盈盈的兩道,甚是漂亮可愛。
爬到山頂,穿過兩叢夾道野蠻生長的熱烈的棣棠,沿著幽深的小徑一直往深處走,樹林儘頭是一片開闊的草地,草地邊緣零星生長著幾棵鬆樹,其中最粗壯、最茂盛的那棵鬆樹上躺著一個看不見臉的人,儼然是睡著了。歐陽沒有出聲,貓似的悄悄靠近,在鄰近的樹蔭下支起畫架,觀察著臧野,描繪出一個輪廓。
她的皮膚有些黑,身穿一件洗舊變形的汗衫,短褲縮到了曲起的右腿腿根,皺巴巴、鬆垮垮的,赤著一雙細瘦漂亮的腳。歐陽從未見過這樣粗獷豪放的女人。當山風吹落她掩麵的草帽,露出一張淩厲的臉時,歐陽感到十分驚喜,實在是太漂亮、太有侵略性了!
更讓歐陽感到震撼的還在後麵,風吹動鬆葉,小片陽光隨風在臧野眼間遊移,臧野被晃醒了。她半睜開眼,迷迷瞪瞪緩了好一會兒,歐陽大為震撼,這種無法言說的朦朧美感,她將之刻在腦中,印在紙上。
臧野一翻身坐起,歐陽就闖入了她的眼簾,兩兩對視良久。
緊盯她不放的臧野更具侵略性,一雙鳳眼寫泄著寒意,仿佛影視劇中的殺手,叫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