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酒是故意的，偏她說得有理有據，賀翠微有心反駁卻發現自己無從反駁。她意識到顧玄酒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溫柔體貼的愛人，繼續反駁不會得到妥協，隻會引來更多的刻薄言語。

賀翠微咬住了牙，一向口舌伶俐的她像是啞巴了一般，嘴唇微微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顧玄酒，但現實卻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分手之後，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從來沒有看透過顧玄酒。明明人還是那個人，感情卻在短短幾天迅速消弭，顧玄酒對她的態度很微妙，漫不經心又麵麵俱到，每當她以為顧玄酒舊情難忘，那人就會在一些細枝末節上體現自己的冷酷和刻薄。

換句話說，顧玄酒的表現太冷漠，就好像從來沒對她動過真心，她們相愛的那幾年是其他人頂著顧玄酒的殼子和她談戀愛一樣。

賀翠微覺得心煩意亂，這種心煩意亂像嗆口的煙酒，灼燒著她的身體，燙得她喉頭發痛，損害她的身體卻不像煙酒般有跡可循。她模模糊糊有幾分預感，但又說不出來。

顧玄酒閉著眼睛都知道賀翠微現在是什麼想法，她掀了掀眼皮，沒有提醒賀翠微的打算。連自己朝夕相處的愛人都認不出來，她真心覺得賀翠微口中真摯的愛情不過如此。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樓道裡的聲控燈很快就暗了下去。屋內溫暖的燈光從門縫裡溢出來，照在她們旁邊。她們坐在黑暗裡，身側是觸手可及的光明。

賀翠微盯著地上那粒還沒熄滅的猩紅色火點，緊隨其後的是黑暗裡還未散儘的煙草味。模糊的視線加深了其他感官的敏銳度，賀翠微甚至聽清了顧玄酒輕微的呼吸聲。她的目光的眼神遊離到顧玄酒的臉上，專注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如果當初我沒有僥幸心理，我們現在是不是已經邁入婚姻的殿堂了。”

話音剛落，樓道裡的聲控燈重新亮了起來。賀翠微沒有錯過顧玄酒的表情，顧玄酒的嘴唇抿得很緊，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她沉默了一會兒，對上賀翠微隱隱帶著幾分試探的目光，露出一個微笑：“不會。”

背後的原因很複雜。

簡單來說，賀翠微是cake的愛人，也隻是cake的愛人。

不管從哪種角度思量，賀翠微都不是顧玄酒的理想型。事實上，從cake答應賀翠微的追求開始，賀翠微的所作所為一直在顧玄酒的雷點蹦躂。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傲慢自私卻還要打著負重前行幌子的alpha，賀翠微卻恰好把這種特質發揮到了極點。所以她發現賀翠微沾花惹草的時候頂多發出幾聲感慨，而不是感同身受的心痛。就算有過心痛，那也是物理意義上的心痛，而不是心理意義上的心痛。

每次心痛或者掉眼淚，顧玄酒都咬牙切齒地想，如果副人格可以消停一點或者副人格情緒不會影響她的身體就好了。

眼睛裡湧上一股酸澀的濕意，顧玄酒借著托起下巴的動作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做完這一切，她用餘光打量了賀翠微幾眼，好在賀翠微專注地思考她說的那句不會是什麼意思，並沒有發現旁邊的異常。

賀翠微蹙起了眉，隻覺得顧玄酒那句話沒頭沒尾，她不知道這個不會是對前麵那句的否定，還是對後麵那句的否定，抑或是兩者皆有。放在身側的手重新落到地上，直到摩挲到一點灰塵，她才猛地從思緒裡驚醒，強撐著擠出一抹笑，小心翼翼道：“你說得對，不會有這種如果了。”

“我的意思是都不會。重來一次你還是會出軌，因為你沒覺得自己精神出軌有問題，而是覺得精神出軌不夠隱蔽。對你來說，我不是最優解，而是退而求其次。你打心裡覺得我配不上你，beta就應該對alpha的垂憐感恩戴德。”顧玄酒的態度很平靜，說出的話卻很尖銳，完全沒有給前任留下美好印象的打算。

晚風順著樓道吹過來，顧玄酒將寬鬆的衛衣拉緊了些，在進去拿衣服和一口氣說完之間猶豫了片刻，繼續道：“在這種觀念驅使下，你就算不出軌，我們也沒法走到最後。忠誠隻是婚姻的基本要求，不是最高要求。舒適的婚姻不是一個人單方麵付出另外一個高高在上等待對方付出，它需要兩個人彼此尊重、相互扶持、共同經營。”

賀翠微沉默了一會兒，悶聲道：“我可以改，我會學著做一個合格的伴侶。”

您也知道自己不是個合格的伴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