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早晨的陽光帶著藍色風信子的花香透進簡陋的竹屋。
一夜未眠的柳墨心左手半握拳支著額頭,右手舉著書本,睡意微醺地念道:“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弱,眾不劫寡,富不侮貧,貴不傲賤,詐不欺愚……”
“嗤……”
學堂最末的位置,一名壯碩俊逸的青年散漫地靠在椅背上,不屑地冷笑,奢華的衣著與這陋室格格不入。
柳墨心抬起似水柔情的鳳目無奈地望了那青年一眼,他是華聖國首富趙安之子——趙曜,今日是他入學的首日。
“貴賤有等,長幼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者也!是爾等賤民不知高低貴賤,而非吾等恃強淩弱。”趙曜挑釁地看著柳墨心,語調慵懶傲慢。
如此囂張的論調即刻引得一片嘩然。
柳墨心直起纖弱如柳的身子,笑起來,一雙美目猶如兩彎新月。
學生們見到柳墨心這幅表情,即刻噤若寒蟬,垂首端坐,唯有趙曜還渾然不覺大難臨頭。
柳墨心猛地拍案而起,嘴角雖仍有笑意,眼神卻冷冽如冰,眾學生不禁脖子一縮。
趙曜雖說也被驚得直起身來,神色微變,但要強的個性不容他低下頭去,隻是眼神已然不敢與其對視。
“罷了,今日早些散學吧”。柳墨心一拍掌,臉上又回複了春風和煦。
學生們如獲大赦般匆匆行完禮,便逃命似的跑了,惟恐躲之不及。
一眨眼間,學舍中隻剩下不知被誰擠到在地的趙曜。
“一群瘋子!”
趙曜忿忿起身,一抖衣袖,正欲離去,卻被柳墨心攔了下來。
“趙公子留步。”
“做什麼?”趙曜警惕地後退一步,擺開架勢,看上去學過些功夫。
“為何做這幅樣子?莫不是怕了先生我?”柳墨心一攤手,仍是笑容可掬的樣子。
“笑話!”趙曜神色略窘地放下架勢,自己確實過分緊張了。
不知為何,在這個比自己還矮半頭的瘦弱書生麵前,自己的氣勢卻比他矮了不止半截。
“公子無須緊張,在下並無為難公子的意思。在下自知身份卑微,才疏學淺,不夠資格教導公子您,隻是令尊執意要在下收下那千兩黃金,現在若要交還回去……有些為難啊!”柳墨心露出不舍得樣子。
趙曜鄙夷地橫了柳墨心一眼,早聽聞他貪財吝嗇,學舍破成這樣,也不修葺一番,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千兩黃金而已,對於我們趙家何足掛齒,你想要,便打賞給你了,反正我們家養隻狗也不隻千金了。”趙曜自鳴得意地譏諷道。
柳墨心先是麵露喜色,隨即又低頭蹙眉,一麵搓手,一麵喃喃自語,甚是為難的樣子。
趙曜懶得理會他,便自顧離去,剛走幾步,卻又被柳墨心攔了下來。
“又怎麼了?”趙曜不耐道。
“所謂無功不受祿,在下心中著實難安啊……這樣吧,令尊盼望公子能早日子承父業,隻需公子回答在下幾個術算題,證明學滿出師,如此,令尊的千金,在下便能收得心安理得。”
趙曜狐疑地看了柳墨心一眼,如若不是蓄意出難題刁難自己,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公子莫怕!不過是學齡孩童都知曉的問題……在下隻求心安,公子心中明了便可。”柳墨心一臉誠摯地說道,作勢請趙曜坐下。
“笑話!本公子自幼便通曉,豈會怕了你?”趙曜極有氣勢地抖擻衣袖,端坐下來。
柳墨心一挑眉,頗有深意地衝趙曜笑了笑,笑得趙曜方才的氣勢去了一半。
“幾個人比試賽馬,一人後來居上,超過了跑在第二的那位之後,他是第幾?”
趙曜熟讀《九章算術》不假,隻不過並無經商的天份,再加上心高氣傲,即使趙安如今富可敵國,到他手上也遲早敗光,趙安此番請柳墨心出馬,也隻想點明他兒子要有自知之明,懂得將勤補拙。
“自然是第一。”趙曜不假思索道。
“錯!”
“第二之前當然是第一,哪有錯了!”趙曜不服道。
“第二之前自然是第一,可所謂超越不過隻是取而代之,即使超越了第一,也隻是第一而已。”柳墨心輕搖折扇,神色恍惚有些落寞孤寂。
趙曜紅著臉沉吟了片刻,憋出兩個字:“再來!”
“公子看好了。”
柳墨心若有似無地瞥了趙曜一眼,從錢袋中掏出一枚銅錢擺在桌上,問道,“此刻,桌上有幾枚錢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