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仍是月朗星稀的夜。
林淑雅站在城郊樹林的一個小土坯前,夜風習習,吹得衣袂一揚一揚的,她捂著脖子,少見的沉靜。
在半月之前,同樣的夜,林淑雅受到了有生以來最沉重的打擊,無論是身,還是心。
任人刀俎的滋味,對於她來說,屈辱的感覺勝過恐懼。在原本的世界裡,她似乎是天下無敵的,而在這裡,她強不過螻蟻。
其實,林淑雅一直都不知道,如果沒有她父母暗中庇佑,她早已橫屍街頭。
“小乖,”林淑雅蹲下來,靠近土坯,“是我殺了你嗎?”
“是影殺。”
居然真回答了!林淑雅猝不及防地向後跌坐過去。
靈蛇君從土坯後的大樹後麵走出來,舉起手中的酒壺猛飲了一口,蒼白的臉已經變得緋紅。
他似乎有些醉了,靠在樹上坐下來。
靈蛇君悲戚的樣子,讓林淑雅沒了轉身連滾帶爬逃走的覺悟。二人竟像老友敘舊一般,攀談起來。
“影殺是誰?”
“影殺就是影殺啊!”靈蛇君舉起酒壺又猛灌了一口,“不過前不久,本君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叫柳墨心。”
“真的是他!”雖然林淑雅一直在懷疑,但真正被證實了,她還是震驚不已。
“你留在這裡是要找他報仇嗎?”林淑雅有些忐忑地問道。
“不,本君殺不了他。”他彆過頭,望向土坯,迷離的眼神顯得溫情脈脈,“今日是小乖的頭七,過了今日,本君就回京都。”
林淑雅出神地看著靈蛇君,不禁有些感慨,人與蛇之間竟有這般情誼,至親也不過如此吧。
靈蛇君忽地抬起頭,正對上林淑雅感慨的目光,林淑雅忙不自在地彆過視線。
“中了本君的冰焰,又失了那麼多血,不死也去半條命了,你七日就能行動自如,看來是德安公主的秘藥之功,隻是沒想到,影殺居然舍得給你服用……”
“為什麼叫他影殺?”嗅醋味,林淑雅趕忙轉移話題。
“你自己問他啊!”靈蛇君似乎沒興趣再玩一問一答的遊戲,衝著一旁的灌木不耐道,“你還要偷聽到何時?快將你的‘麻煩’領回去!”
“抱歉。”柳墨心訕笑著從灌木叢中鑽出來,上前將林淑雅拖走。
“當日你不殺本君,這份情是本君欠你的,本君一定會還。同樣,有朝一日,本君也一定會殺了你,替小乖報仇!”
身後傳來瓷器跌落的聲音,柳墨心頓住腳步卻沒有回頭。
林淑雅卻忍不住回了頭,隻見靈蛇君蜷縮著,將頭深埋在臂彎裡,酒壺碎了一地。
“他在哭?”林淑雅小聲問柳墨心。
柳墨心抬起頭,仰望天空,嘴唇開闔著,仿佛在喃喃自語。
那極微小的聲音隨風而來,卻讓靈蛇君猛地抬起頭,甚至來不及拭去兩頰的淚。
他聽見柳墨心如是道:“為何不為自己活著……顏紅。”
柳墨心拖著林淑雅一路走遠,始終沒有回頭。
柳墨心記得第一次見靈蛇君時,他才八歲,而自己則剛滿十二歲,他們同為暗影部秘密訓練的影儲。
所謂暗影部,其實是皇族的禦用暗殺組織,直接聽命於皇帝。
而這些影儲都是些孤兒,為求溫飽甘願拋棄家世姓名,來到皇城的一座隱秘彆院,成為暗影部一粒備用的子。
但從影儲到真正成為暗影部的一員,通常都是九死一生。在他們心中,沒有勝敗,隻有生死。
隻有活著的人,才能進入皇宮,成為暗影。
成為影儲之後,他們就不具姓名了,要以所選的兵器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