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摳了!這叫節儉!”尚謹辯解,真不是他摳門,他可不想麵對哪一天想十連抽的時候發現剛好差一點點能量點的情況。
“謹,什麼節儉?”
聽到韓非的聲音,尚謹這才想起來自己在韓非家中,他本是在等待先生梳洗。
“先生,我是在想,家中錢財不多,該節儉度日。”尚謹開始胡扯。
“你年紀還小,節儉做什麼。你叔父俸祿六百石,還能讓你餓著不成?”
“這不是想著能攢一點是一點嘛,我總不能胡吃海喝的。”尚謹這說的是真話,他從來不亂花錢。
“胡吃海喝?”韓非哭笑不得,他發現尚謹總有一些沒聽說過但是很貼合的詞語,也不知是怎麼想到的。
“咳,先生,明日就是十月了,按秦國曆法,該是新的一年了。”尚謹知道自己又說了一個跟時代不合的詞,連忙轉移話題,“年末的時候,先生會想家裡的親人嗎?我還未聽先生說起家裡人。”
韓非垂眸歎道:“那要看你說的親人是誰了。”
“你若是說韓王安,我並不想念他。你若是說我的妻子,他們都在新鄭,我也有快半年未曾見到他們了,自然想念。”
“我幼時並不得阿父喜歡,哪個為人父母的會喜歡有殘缺的孩子呢?”
“不是那樣的,還有許多父母,即使孩子身患絕症難以醫治,也會拚命想讓他好起來的。”尚謹在現代見過許多這樣的新聞,更何況他不覺得口吃是極大的問題,“他們不喜歡才是他們的問題。”
“是嗎?可惜我沒遇到。”韓非摸了摸尚謹的頭。
“我天生口吃,沒人願意聽我講話,礙於我公子的身份,除去我那些兄弟姐妹,其他人多是背地裡嘲笑我,我自小也慣了。”
“我比你還小些的時候,就讀書了,有商鞅管仲的書,有孫子吳起的兵書,也有各類的雜書。”
“我十九歲的時候,秦將白起率兵攻韓,取五十城。那幾年我都在頻繁上書,可惜兄長並未采納,還常常斥我口吃,不願聽我說話。這樣的日子過了約有五年,後來我便埋頭著述了。”
“直到後來,我拜師荀子,那段日子大約是我活的最自在的時候了,還有我的師兄,李斯,你還未見過他,或許今日便能見麵了。”
“我跟著荀子學了六年,也不知他當初可會想到,到了最後我與師兄學到其他道上去了。”
“韓安並不聰明,想讓鄭國疲秦,卻不想最後鄭國修的渠反倒助了秦國。”
“其實我來秦國前,韓安將我請去,共謀弱秦。”
“先生……”尚謹震驚地抬頭,韓非就這麼把要命的事情說出來了?
“那時我以為,我的出頭之日到了,我終於能一抒己見了,卻不想,原來我和屈原沒什麼分彆。”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屈原一心為楚,最終連遭貶謫。他也一樣,一心為韓,卻連家人都無法保全。
“我的家人,皆被軟禁在新鄭。韓安警告我,若是此行不可弱秦,又或是我助秦,我的家人即刻會被殺死。”
“這也,太讓人心寒了。”尚謹蹙眉拍案,又問道,“那如果先生能與家人在秦國團聚?”
「係統,一會去韓國把韓王啄幾口!」
【宿主,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韓非沉默片刻,回答他:“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我與其他投奔秦國的人不同,我始終放不下韓。”
“其實我知道,天下大勢,終究要統一了,這也是我一直期盼的。隻是韓不會是最後的贏家,或許我所求的,不過是能晚幾年,給他們喘息之機。”
尚謹知先生心中百般滋味,半晌才問:“先生心中,秦王此人如何?”
“我明白,秦王政,必會成為那個達成一統的人,他和六國的君王都不一樣。誰不願輔佐這樣的人?隻可惜,他不信我,我也難以信他。”
“其實我是感激他的,他是第一個誇讚我才能的君王。你可知《伯樂相馬經》?”
“他或許是伯樂,我卻做不了伯樂選中的駿馬。”
尚謹想起祖龍那句“嗟乎,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恨不得把這倆湊到一起互訴衷腸。
“伯樂與千裡馬?”尚謹想起商鞅的衛國,又試探著問,“若他願意為你留存韓國血脈呢?”
韓非歎道:“或許吧。”
未來的事情誰說的準?隻是他已有不好的預感了。
“先生,我明白了。”
*
華夏自古以來就有在季秋舉行豐收祭天、祭祖的習俗,後來演變成了重陽節。
這時候還沒有重陽節,不過季秋的祭典筵席還是有的,加之是年末,格外盛大。
今日筵席在渭南的興樂宮,離他們還算近,韓非和尚翟一同帶尚謹出席。
「今天應該能遇到扶蘇吧?」
【秦始皇肯定會帶他來的吧?畢竟是長子,感情肯定不一樣。】
尚謹伸長了脖子往嬴政的方向看,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跟在嬴政身邊的小孩,想來那就是扶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