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孩是有一段很長的故事的,有那麼一股強烈的力量讓我世界中的聚光燈投射到她的身上。認識碎碎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溪邊的台階上,水霧淡淡,星火點點,她纖細的背影有一種模糊的美,卻是這樣一幅詩意的景致讓我在夜風中不住地打了個顫,那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無助和孤寂。
往後幾年,它就如此破碎地印在我的心裡,一如我當時破碎的心。兩個小時之前,我從千裡之外的學校趕來這個陌生的小地方,隻為了參加一個婚禮——我最愛的人的婚禮。如此諷刺。
我不由自主地在旁邊坐下來,她揚起素麵朝天的臉衝我一笑,那單純而略帶憂傷的笑容瞬間俘獲了我。好一朵淡雅的雛蘭。
我說:乖小孩,你回家去吧,天要黑了。她仰著年輕倔強的臉不住搖頭。我黯然拉起她走在溪邊,歎歎氣嚴厲道:破小孩,你快回家。
她看了我一會,出人意料地乖乖地點頭,揮揮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跑。我詫異了幾秒,笑笑想著終歸是個小女孩,任性卻總是聽話的,隻是那麼矛盾的歲月離我已如此遙遠。
我回到她原先坐的地方蹲下來,靜靜地坐了一會,然後慢慢地走回去。這個小城市的燈光並不耀眼,那樣默默地昏暗著。走在街道上,一切都是如此陌生。怎麼來的,要上哪兒去,我不禁一陣迷茫。羨慕小女孩的任性,那是我不可具備的資格。
婚禮選在了當地最高級的酒店。以數百盆並不名貴的蘭花為裝飾,極儘淡雅。這個安靜的小城市以蘭為名,人人喜蘭。我選了一處偏僻的角落坐下來,周圍都是陌生的麵孔,臉上都洋溢著祝福的笑容,我心底頗不是滋味,更是往邊上挪了挪,讓幾盆倒掛著的吊蘭阻擋住我刺痛的視線。
當他帶著溫暖而幸福的笑容向我走來的時候,我知道我最終還是沒能躲過這一劫。緊緊地盯住他的身影,在他離我10米左右的時候,我理理鬢邊的碎發優雅的站起身來,臉上擠出自認最適合的笑。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穿越了我的童年,少年,還有那段改變了我這一生的時光,上好的黑色西裝已進入眼簾,我抬起頭繼續微笑。
“歲歲,好久不見。”就是這個聲音,占據了我所有歲月的這個聲音,我的眼眶有些發熱。想起那幾首極為流行的關於這幾個字眼的悲傷情歌和歌手沙啞的聲音。暗暗嘲諷自己竟體會得如此深刻。
壓下些許不適,我舉起手裡的酒杯:“大哥,新婚快樂。”不等他回答,我便仰頭一飲而儘。
他微微錯愕了下,隨即也慢慢地喝下手中的酒,他那蘭般優雅的妻子也走到了我眼前,我忙恭敬地對她笑了笑:“大嫂,恭喜。”
她笑著點點頭,看著我的眼裡滿是喜愛:“小妹子,難得請到你,這兩年你大哥一直念叨你呢,這回來了多住兩天。”
我忙應下來。心頭琢磨著電燈泡我是絕對不做的。特彆是這個情況下。想著晚上就搭晚班機回學校去。
婚宴將近結束,我早已如坐針氈,站起身來謊稱去看這邊一個親戚拒絕了新郎新娘的極力挽留。臨走時,我的笑容已出自真心的祝福了,是的,何苦傷神,你若無情我便休,以後的路還很長。我隻允許自己有一天的時間放縱,去和我所有關於你的歲月說再見,然後把這段記憶埋葬在金字塔。
灑脫地甩甩頭又走到來時的江邊,晚風吹來不禁一陣哆嗦。我定定神,下麵的幾步台階下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起初有些害怕,直到發現那身影異常瘦小,也就安下心來。那身影聽到腳步聲也微微轉過頭來,半晌發出一陣輕咳。
我一怔:“是你呀。”走到她旁邊蹲下,“怎麼還不回家。”
她衝我又是一笑:“回不去啦,沒車啦!”頓頓又加上一句,“我家很遠。”
我拍拍她的背,笑道:“正好,我家也很遠。”一時間我兩都沉默下來。
良久,我聽到模糊的聲音在身邊斷斷續續地響起:“奶奶…….您來接我了是不?……..”
我忙推推她,她揉揉眼睛,不好意思地說:“呀,我睡著了。”
我笑笑,畢竟還是個小孩子:“不要睡了,會著涼,要不我給你找個地方。”
她搖搖頭:“你真好。我叫碎碎,破碎的碎。”
短暫的驚愕之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真巧,我也叫歲歲。歲月的歲。”
她隻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我心裡卻停不下來,一直反複念著“碎碎,歲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想些或說些什麼,這樣一來,原先的愁緒卻是半點沒有了。
我正想著隨意聊聊,打發下時間,一陣摩托車聲把我剛要脫口的話打斷了,馬上就有淩亂的腳步身逼近,我忙反射性地摟住碎碎,想著無論如何得護著這個憂傷的小女孩,不辜負她對我這個陌生人如此的信任。她一動不動地任我抱著,直到身後的腳步已經停下,她輕輕推開我要站起來,我一驚,忙去拉她的手,慌忙道:“碎碎,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