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自己好像在尖叫,在求饒。
“虎叔,虎叔,我錯了。”她求饒似的叫著虎叔的名字,卻不想換來更殘忍的對待。
她像一座被爆破的大廈,被拆毀,被拆解成一塊塊磚瓦和鋼筋。
她像被扔進榨汁機的草莓,被一寸寸擠碎,滲出鮮紅甜美的果汁。
她從分子層麵被分解,變成原子,原子又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一個嶄新的她。
她是麵粉,牛奶融化她變成了蛋糕。
她是白紙,顏色浸染她變成了畫作。
她是玻璃,光線穿透她變成了彩虹。
光怪陸離的感受間,她聽到有人敲響臥室的門。
快要所剩無幾的羞恥心瞬間炸裂,她渾身每一寸肌肉都繃緊,毫不收力地咬在了唐小虎的肩膀上。
她聽見唐小虎倒吸一口冷氣,咬著牙問:“乾什麼?”
“小虎,差不多行了,”門外是唐小龍的聲音,“已經三點多了。”
唐小虎停了下來,看著眼前堪稱慘不忍睹的景象,失落的理智終於徐徐回籠。
在今夜之前,他無數次幻想過這一天。
在幻想中,自己無比溫柔,這是他的月亮,是他的神明,他理當捧在手心視作珍寶。
但事實與幻想截然相反。
或許是那個明日就下地獄的念想極大地刺激了他,他本就是惡鬼,本就是阿修羅,他從地獄中走來,又一步步走進地獄,隻是短暫地路過這裡。
黃瑤是她全部的人間。
他抓住人間不放,他抓住她的神明和月亮不放,他無法離開她,他無法失去她,他想把她嵌進他的身體裡一同帶走。
他是如此自私,以至於一切都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黃瑤覺得手上的桎梏被鬆開,她還未來得及慶幸劫後餘生,卻覺得臉頰被唐小虎粗糲的手掌輕拍了兩下。
“轉過去。”她聽見唐小虎說道。
她分明已經快到極限,卻在聽到這三個字時又升起一點力氣,勾住唐小虎的腿不放。
什麼鍋配什麼蓋,她想,是她活該死在今晚。
失去意識前,黃瑤確信自己看到了天光。
她斷斷續續醒過幾次,最後一次,她似乎蜷縮在唐小虎的懷中。
他太高大了,可以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他像是一堵牆,將她和可怖的、殘忍的、令人不安的世界隔離。他的懷裡是絕對安全的領域,是凜冬中唯一的春暖花開。
她靠得更近了一些,在他的懷中找到一個最舒服的蜷縮的姿勢,安心地睡了過去。
*
次日醒來時,唐小虎已不在身邊,而黃瑤開始覺得昨夜是個錯誤。
她幾乎沒法移動,她沒有一處不是疼的,沒有一處不是酸的。
但床褥潮濕的觸感讓她不舒服,她隻能花了整整十分鐘,掙紮著起身下床,又花了漫長的時間洗漱。
推開臥室門,她不急著下樓,而是看向樓梯下方。
門口,唐小龍正在催蓓蓓離開:“你先走,出去彆亂說。”
“龍哥……”
“聽到沒有!”唐小龍提高了聲音,語氣嚴厲。
蓓蓓低著頭,點了點頭,然後被唐小龍半送半趕出去。
唐小龍回身,正看見樓梯上的黃瑤,他的動作一滯,勉強笑笑:“瑤瑤起來了。”
“虎叔呢?”黃瑤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他……做飯呢。”唐小龍的語氣輕鬆。
黃瑤扶著樓梯扶手慢慢下樓,看見唐小虎正係著圍裙,在煎荷包蛋。
“起來了?去餐廳吧,準備吃飯。”
黃瑤卻沒聽他的,而是走上前從背後抱住了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
感覺到她興致不高,唐小虎問:“怎麼了?”
她搖搖頭,淩亂的頭發在他的背上蹭著。
“那去給自己盛粥,我們都吃過了。”唐小虎拿出碗遞給她。
黃瑤沉默地盛粥,身體的疲憊過盛,她並不餓,隻是盛了一小口。
唐小虎端著煎好的兩個雞蛋放到她麵前,黃瑤卻放下了勺子。
“說吧,”她歎了口氣,“有什麼事。”
“哪有什麼……”唐小龍想敷衍,卻被唐小虎打斷。
唐小虎的嘴角向下撇著,唇上的疤痕被拉長。
他靜靜地看著黃瑤,眼神從她的臉上一點點滑過,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寸都刻進眼底。
黃瑤任憑他看著,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隻聽唐小虎說:“剛剛得到消息,蔣天已經控製不住過山峰了,現在過山峰瘋了一樣在找你……”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強哥讓先把你送回北城,畢竟是首都,過山峰的勢力到不了那,更安全一點。”
黃瑤沉默不語,拿起勺子喝粥。她機械化地喝著粥,一勺接一勺,形成固定的頻率。
虎叔的手藝真差,白粥居然能做成鹹的,她嫌棄地想。
喝完一碗粥,她站了起來,似乎是沉默地接受了。她說:“送我回家吧。”
“不回去,現在就走,司機把你的行李送來了。”唐小虎轉過頭,避開她的視線。
黃瑤轉身的動作停住了。一瞬間,滔天的怒氣和怨懟湧起,她知道不該這樣,她卻控製不住。
她劇烈地抖動,她朝著唐小虎大吼,聲音中帶著震顫。
她喊道:“你還不如讓我死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