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瑤的不知所措中,她質問道:“你憑什麼要她的錢不要我的錢?”
黃瑤:“啊?”
之後,在高啟蘭的解釋下她才漸漸明白。
周怡家裡是老拆遷戶,早年靠炒房投機賺了錢,後來拆遷又得了十幾套房子和大筆現金。她搞藝術的理由也與眾不同,彆人搞藝術是因為喜歡藝術,她搞藝術單純是有錢沒地方花。
可能是從小到大連指甲蓋大小的挫折都沒遇到過,她這人腦回路也和彆人不一樣。
她對高啟蘭一見鐘情,當晚就開始瘋狂追求她。
高啟蘭被她煩的不行,說自己是純直女不搞女同,她卻死皮賴臉把人往床上拖,說你沒試過女人的好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呢?
高啟蘭說自己回國後不是在探監就是在上墳,周怡問她要不要把高啟強高啟盛的墳頭鑲個金邊。
高啟蘭說自己還有個命苦的侄女,人生都被高家拖累了,周怡說那咱倆把她收養了唄,反正你有愛心我有錢。
高啟蘭生怕她偷偷給黃瑤打錢,這樣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再也扯不清了,便騙她說黃瑤自尊心太強,誰的錢也不要。
當謊話被識破時,周怡往黃瑤宿舍樓下一坐,說什麼也不走人了。
“你就是不認我這個姑父……姑丈……姑什麼……算了不重要!你為什麼拒絕我,你就是不喜歡我!”
“我沒有……”現在黃瑤寧可麵對十個過山峰,也不想麵對一個周怡。
最後,眼見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黃瑤不得不接受了周怡硬塞的“美意”,就是眼下這個小店。
這間小店是周怡家的房產之一,因為老舊需要改造,家裡人懶得弄就一直閒置著,正好租給黃瑤做小生意。
黃瑤接受了周怡的好意,招了兩個人,將店張羅了起來,卻還是定期將房租按市價打給她,儘管會被周怡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再還回來就是了。
這一舉動被高啟蘭嫌棄地稱為“有朝一日我們GDP超過美國了就都是你倆的功勞”。
*
熬過一天的圍觀,回家後黃瑤已經累癱了。
唐小虎出獄後跟她來到北城經營這家小店,來的第二天他就開始上手,一個人乾三個人的活,從采購進貨,再到搬書上架和打掃衛生,沒有他不能乾的。
後來黃瑤教給他做咖啡,讓他全職當咖啡師後,她自己終於可以閒下來了,隻負責淘書選書,外加經營店裡的幾個新媒體賬號。
但今天客人多得猝不及防,她還是不得不幫忙乾活。
一進電梯,她就沒骨頭一樣掛到了唐小虎身上。
“腿疼?”唐小虎將身體往黃瑤的方向傾了一下,讓她靠得更舒服。
“有點。”黃瑤不自然地動了動腿。
天氣預報顯示夜間有雨,空氣中濕度很大,她受過傷的腿骨開始隱隱作痛。
總有些傷以為已經痊愈,卻會在不經意間叫囂著存在感。
她被釋放時後正值冬天,北城的冬天很難熬,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咳得撕心裂肺,肺裡總像是少了一塊。
宿舍暖氣很差,她隻能將暖寶寶貼了滿腿,灌了三個熱水袋才能緩解骨頭縫裡的疼痛。
但疼痛卻讓她越發想念虎叔。
他們終於一樣了,連傷和痛都一樣。他的傷口也會在疼嗎?他也會在獄中想起她嗎?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回神,是唐小虎將她抱起來往家裡走去。
她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間,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香氣。
這瓶香水是虎叔入獄第二年她買的,一次跟同學逛街,室友給男朋友挑禮物,她幫忙出主意。
室友拿起這瓶香水,噴在試香條上聞了一下,就嫌味道太重,嫌棄地放了回去。
黃瑤接過來也聞了一下,煙草、皮革、胡椒、琥珀,前中調混在一起,完全就是她幻想中虎叔身上該有的氣味。
她買下這瓶香水,噴在一件虎叔的舊襯衫上。熄燈後,她躺在床上,脫掉睡衣,用襯衫將自己包裹起來,假裝躺在虎叔的懷中。
靠著幾件舊衣服和自己的幻想,她熬過了這漫長的七年。
*
唐小虎出獄的時候,黃瑤獨自去接他。
她遠遠看見一道身影走出來,甚至不用看清臉,就能從高大挺拔的身形上認出是他。
伸縮門剛一拉開,她就飛奔過去,在幾步遠的時候高高躍起,剛好落到唐小虎懷中。
像當年那樣,她的雙腿夾在唐小虎腰間,什麼話也顧不得說,隻知道低頭去吻他。
唐小虎一手穩穩托著她,一手扣在她的後腦,加深這個吻。
七年裡每次見麵都隻能隔著玻璃,除了加深對彼此的渴望外彆無其他作用。
黃瑤用力咬著唐小虎的嘴唇,又去吮吸他唇上的疤痕。唐小虎更加積極地回應著她,將所有的渴望毫無保留地展示。
直到警衛看不下去了,提醒他們:“警戒地帶不要逗留,請立刻離開。”
黃瑤這才意識到,站崗的警衛一直在看著他們,而她因為太開心了甚至完全沒注意到。
她捂著臉跳下來,拉著唐小虎一路跑遠了。
黃瑤拉著唐小虎到了監獄附近的賓館,說是賓館其實更像是老式招待所,給遠途來探監的親人提供一晚歇腳的地方。
她已經開好了房間,待前台登記了唐小虎的身份證,便拉著他衝上了樓。
房間在三樓,他們甚至等不及坐電梯,而是從樓梯跑上去。
剛一進門,唐小虎就掐著黃瑤的腰將她抵在了門上。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黃瑤將腿纏在他的腰間,繼續剛剛那個被打斷的吻。
這個吻激烈又漫長,終於結束的時候,黃瑤劇烈喘息著,下頜搭在唐小虎的肩上,問他:“這麼著急?”
唐小虎輕輕捏著她的臉頰,讓她迷離的眼睛看向他:“你不也一樣?”
接下來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她們像是沙漠中尋至綠洲的乾渴旅人,拚命從對方身上汲取生命的源泉。
“等等。”
黃瑤突然叫了停,她跑去背包中翻找了一通,在背包最下麵翻出疊得整整齊齊的一件襯衫。
“虎叔,你能不能穿上這個?”她咬著下唇問,這是陪伴她七年的那件襯衫。
襯衫雖然已經洗至泛黃,卻能看出主人對待它的精心。
唐小虎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舊衣服,他接過衣服的手微微顫抖,卻什麼都沒說,而是默默脫掉上衣,換上了這件襯衫。
在獄中這幾年,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衣服穿上去竟然依舊合身。
恍惚間,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卻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黃瑤突然流下了眼淚,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高興的時候,她卻這麼想哭。
唐小虎抱著她,吻她臉上的眼淚。
“都過去了,瑤瑤。”他一遍遍重複。
他的吻一路向下遊走,無比溫柔。
黃瑤躺在床上,七年前和眼下的場景交織在一起,讓她分不清夢與現實。
她抓著床單,感受著真實和幻想在擁抱,過去和未來在擁抱,絕望和理想在擁抱。
他補償她七年前錯過的溫柔,他的一切動作都很輕,仿佛她是玻璃做的。
但他也要彌補這七年錯過的時光,他一直不願意放開黃瑤,好像要跟她相依到世界儘頭。
最終,黃瑤不得不抽噎著求他:“虎叔,還得考慮一下可持續發展……”
“嗯,”唐小虎敷衍她,“下次一定。”
*
“想什麼呢?”唐小虎在黃瑤唇上輕輕一咬。
“沒想什麼,”黃瑤將唐小虎推到椅子上,微微眯起眼睛,笑得有些危險,“是不是該算算今天的賬了?”
她從門口扯下一條領帶,用手扯了扯,家中為數不多的幾條領帶早已完全失去本來的功能。
她三兩下將唐小虎的雙手綁在椅子上,然後跨坐在他腿上,指尖點著他的胸膛:“你說,是不是應該在這寫上我的名字,這樣就沒人覬覦我的東西了。”
她用手指一點點找著合適的位置,還喃喃自語:“她們看你我都不收費的,上哪找我這種感動中國好老板去?”
“那好老板是不是該發工資了?”黃瑤的這幾招唐小虎早就摸透了,隻是好整以暇地配合她玩。
“要什麼工資,沒有工資!”黃瑤惡狠狠瞪他。
唐小虎微微挑眉:“那昨天是誰說……”
“昨天都付過了!”黃瑤急道。
“那今天的工資呢?”唐小虎不緊不慢,絲毫不像是被壓製的那方,“今天工作很累的。”
“不管,我腿疼,我去洗澡了。”黃瑤說不過他,扔下唐小虎就要跑,卻被他從背後抓住了手腕。
“上哪去?做完壞事就想跑?”
黃瑤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怎麼解開的?”
唐小虎歎了口氣,將領帶抓在手裡:“教了你多少次,怎麼還是學不會呢?”
唐小虎步步向前,黃瑤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被抵在牆邊,她指著唐小虎說:“我……我警告你啊,我還在吃醋呢!”
“吃醋,也對,”唐小虎點了點頭,“那不如我們聊聊昨天的電話?”
黃瑤先是愣了一下,下一秒臉頰幾乎是炸開一團紅色。
“唐小虎!你還敢給我提昨天的電話!”
說來奇怪的是,黃瑤並不是最精致漂亮的美女,更不是什麼豪門名媛,而且她平時對人總是淡漠又疏離,怎麼看都不該是最受歡迎的女生。
但自從她重新回去讀書起,追她的男人突然多了起來,就連她迫不得已在無名指戴上戒指後都止不住男人的前仆後繼。
一次麵試,黃瑤被麵試她的老板瘋狂追求,她實在忍不住了,便好奇問他理由。隻見對方一臉花癡:“我覺得你特彆神秘,我看不懂你,我完全被你吸引了。”
這樣的“盛況”持續到現在也不見好轉。昨晚他們正忙時,黃瑤手機突然響了,按掉了兩遍後,電話那端的人卻還矢誌不渝地打。
她拍拍唐小虎讓他停下,去接起電話。
電話那端是黃瑤最近認識的一個作家,她不過是誇獎了他的作品幾句,並且在書吧裡上架了他的書,對方便將她引為知己,甚至單方麵看做靈魂伴侶,非要半夜和她探討卡彭鐵爾和略薩。
她敷衍兩句就要掛掉,唐小虎卻製住她的手,不讓她掛電話。
“彆掛,開免提。”他命令道。
黃瑤當然不乾,但唐小虎替她做出了行動。
當年鏡子前的崩潰感再度襲來,不同的是,如今唐小虎更熟悉她,也更懂得如何折磨她。
最後她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隻能突兀地掛掉電話,崩潰地去咬唐小虎的肩膀,然後和他冷戰了足足兩個小時。
今天唐小虎又提起這件事,黃瑤氣得踢他的小腿,但她作亂的腳卻被唐小虎撈住。
“彆吃醋了,給你塗點藥油再按摩一下。行不行,小公主?”
黃瑤臉上剛褪去一點的紅暈又重新爬了回來。